退了吧!
傅人心此刻明明处于弱势,居然在数万人之前要求皇甫玄烨退兵!
简直是荒谬!
无比的荒谬!
白玉京下的皇甫玄烨笑了,笑得有些怪异。
最毒傅人心,人人皆称傅人心阴私狠毒,可是刚才那句话却说得如此自然,宛如胡闹的孩子。
妙人。皇甫玄烨当即在心里赞了句。
说起来,白玉京的五位弟子个个都算得上人杰了。即使是昔日背叛师门的云欢,虽是个色厉内茬的人,但一身修为倒也不弱。
按着世俗里默认的规矩,统兵的主帅发话后,便应该是自己他这个帝国的太子劝降,不料傅人心却抢着来了这么一句,硬是让他说不出话来,当真是阴贼到了极点。白玉京下的场地很大,右侧方的空地上有零乱的脚步声,皇甫玄烨下意识地扭头看去。镇东军正缓缓向他所在的征东军靠拢。
在那数千人的前方,是他的弟弟,帝国的二皇子。
看着那张英秀的脸庞,皇甫玄烨心中生出淡淡寒意。傅人心虽然阴险狠毒,但却被人所共知,所有人对上他都会下意识地防上些,然则他这位弟弟,脸长地和傅人心一般俊俏,心里也是一般阴毒,只是常人被他那一脸笑容迷惑而不知晓罢了。
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比傅人心更难对付。
镇东军缓缓停在了征东军的右方。毕竟皇甫玄烨是帝国太子,虽然双方派系不同,但明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征东将军楚狂看到镇东军列队已定,手一挥,身后的帝国大军们开始做起了攻城的准备。
「东洲。白玉京。内殿」
没有人注意到傅人心一个人离开了城头,沿着长长地石阶下到了琉璃白玉殿之后,向着内殿走去。
舒伯雅善战,白玉京内各处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在石阶入口旁,拆了两座角楼,备好了石料与重木。白玉京的三处城门旁都备好了石料。帝国大军进攻的时候。当然不会只选择一处城门,然则白玉京人手不够只能勉勉强强守一处。舒伯雅是准备将这三处堵死。
困守白玉京,傅人心叹了口气,舒伯雅这是准备与白玉京共存亡了。
迈着沉重的步子,入了内殿,瞧着空洞洞的白玉大殿内唯一的人,傅人心叹了口气。
“明姨,请您上城观战。”
「东洲。白玉京。城墙」
白玉京下方的帝国大军已经*近,数千持着长弓的帝国士兵手开始做起了齐射地准备。
舒伯雅手按长剑,沉默行于城头之上,不时发出几声号令。
他们手中没有足够的箭矢供他们使用,他们不可能像帝国的士兵那样肆意地射击。白玉京四角上虽然拥有四座架设了魔源炮的角楼,然而帝国大军数万,他们又能打死多少?
帝国的攻势猛烈袭来,明若漪跟随傅人心来到城楼上,临高观望战局。
惨烈两个字简直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情景。
有备而来的帝国军无比凶猛。
云梯搭在城墙上,前锋部队黑压压地扑上城墙,手脚并用地往城墙上爬着。他们的表情是狰狞的,绝不畏惧死亡的。
在舒伯雅的调度下,城墙上的士兵们手中万箭齐发,射向城楼下正想攀爬的士兵。无数的哀嚎从城墙下传来,爬在前首的士兵从云梯上垂直衰落,跟在后面的士兵奋勇地继续前进,连看一眼同伴的时间都没有。
有些帝国士兵躲过了重重危险,爬到了城墙上,然后被斩落下城头。鲜血淋漓挥洒,断肢随处可见。在战争中,无法看到渺小的个人,所看到只有一方强大,一方弱小。
弱小的一方注定死亡。
“谁去冲杀一番?”舒伯雅看着身后诸人,城楼上沉寂地如同死水。舒伯雅身后三人笔挺地站在城楼上,面面相觑,眼神中交流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米洛斯大步跨出,单膝跪地,朗声道:“我。”
“不行!你家单传,你又没娶妻生子,你不能去。”
舒伯雅的吼声很嘹亮,城墙上的士兵全听到耳中。连刚到的明若漪也怔了,傅人心也抿唇不语。
“就是因为我无妻无后,才应去,一条命就是全家。难道让你去吗,我家中只有我一个!”米洛斯一句句地反驳回去,还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脸,仿佛他占了上风似的。
鼻间一酸,舒伯雅忍住落泪的冲动,挤出笑容:“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米洛斯立刻跳了起来,大咧咧地张口笑,转过头,他又大声喊着:“儿郎们,谁愿陪老子去杀狗?”
他的高喊气宇充沛,传遍了城楼的每一个角落,传进每个士兵的耳里。每个士兵都抬起头,望想城楼。先是一只手,然后两只,三只,像星点之火,呈燎原之势,无数只手高高举起,士兵的眼睛中透出勇气的光芒。他们中有的是不惑之年的老兵,有的是未及弱冠的少年,就这样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惟恐落下。
不仅是明若漪,傅人心和舒伯雅都愣住了。
这些士兵们蓬头垢面,疾病,伤残……白玉京的私兵有不少都受了伤,如今只能粗略地包扎着,还有些士兵左手伤了,右手拿刀,右手伤了,左手持戈。那满目的创痍,观者无不动容。面对这样的情形,即使阴私如傅人心也偷偷背过脸,抹去那盈然划落的泪,回过身,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勇者无惧,你们是英雄!”
英雄,前朝,后世都有无数人用笔描绘过这个字眼,它们或是开创新时代的先锋,或是拯救民众于危难的侠客,或是领导体制变革的政客。
但是现在,英雄,仅仅是用来形容这些高举臂膀的士兵。他们所流的每一滴血,最后会汇聚成渊源长流,流淌在白玉京下,灌溉这片苍茫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