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并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千年古木终有一枯,终为朽木,终为尘土,万世沧海终有一涸,终为桑田,终为阡陌。
某日,大雪纷纷,残阳见满园腊梅争相怒放,那香气沁人心脾,那芬芳让人沉醉,想到紫琴若是见到这番美景的话也该欣喜不已吧,于是他兴奋地折了一束抱着花直奔书苑。
近了书苑,只闻笑声朗朗,屋内香炉游丝静逐,残阳默默地伫立门外良久,何人在此怎么紫琴会如此开心?他心中惊疑着,静静地听了听,屋内像是紫琴和晗微,另外还有一个男音,不过那个男的却不是陈宏宇。他不知道这样贸然地走进去会怎样,会打断他们的欢笑声?会让大家觉得有些尴尬?还是会……他想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将腊梅放在了门边,向屋里张望了一会儿,门是虚掩着,什么也看不到。他伫立了半刻,终于转身离开了,因为他不想打扰这欢笑声。
雪霁初晴,不久便温暖如春,渐渐地春回大地了。郊外桃园,此时如霞似霓。妖娆的桃花最易勾起人的情思,倘若与情人携手徜徉园中,任落红描起迷魂画卷······想必便不枉了此生!
他多么期盼这一幅画卷,多么期盼能与她携手共览这世间奇景。于是他欣喜地跑去书院。
来到书苑,见她正翻阅书卷,偶尔又见她凝神若思一番,残阳心里很是愉悦,这番场景紫琴正美若泼墨画中的仙子。
许久他对紫琴说道:“紫琴姑娘,桃园的桃花正如火如荼,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而她却未曾抬起头,更没有将目光移开书卷,“不想去,你自己去吧!”留下一句冷冷的话。残阳站在一侧蓦然觉得万分尴尬,事先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拒绝了自己的这番心意,许久,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呢?”
那紫琴抿着嘴笑道,“等一下那个陆哲云会来这儿,他约好了要跟我谈些诗书的……”
残阳没有再听后半句话了,心里一震,接着便是无边的落寞在心中蔓延开去,“哦,”他只简单的应道。那陆哲云,像陈宏宇一样,是南郡一名门陆家的子弟,也是南郡有名的风流才子。残阳心里的感觉极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一个人独自欣赏世间绝美的桃花有什么乐趣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错过了今春。
过了许多天,残阳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书院了,于是便满怀期望的向书院走去。走到门口却见门外站着数十个门卫,“好端端的为何这书院外会站这么多门外呢?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在里面?”残阳好奇地上去问道。
一个门卫应道,“今日我家少公子与紫琴姑娘要在书院里面谈诗论画,让我们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残阳心里一颤,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门外应道,“我家公子就是南郡有名的陆哲云,公子已经来书院很多次了,估计再过些时日便要向书院下聘礼,迎娶那紫琴姑娘了!”
残阳闻此喝道:“你说你家公子要迎娶那紫琴姑娘了?”他一怒之下,挥起一掌将那个门卫打到在地上,几个门卫见残阳竟然对他们出手,纷纷拔出剑来。那门卫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头晕目眩,他恼怒地喝道:“给我上!砍死他!”
众人纷纷迎了上去,那残阳很是痛恨这陆家,他挥起数掌便将众人纷纷打倒。书院里面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便全部出门来看,那陆哲云见自己下属个个受了伤便向残阳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闹事?”
那紫琴却站出来说道,“这公子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们且不要为难他!”又对残阳说道:“公子今天请回吧,我这儿有位朋友在此因此不能奉陪了。”
残阳闻此话很是伤感,他只道:“那我改日再来吧。”走时,那陆哲云却说道:“为何姑娘会有如此蛮横的朋友呢?莫非是这人故意来找姑娘的麻烦,如此的话,我便派人在此日夜守护着姑娘!”
残阳听道此话欲要转身一剑砍下那陆哲云的脑袋,然而这是在书院门前,如果真的杀了陆哲云恐怕紫琴也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吧!于是他忍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离开了书院。
一日,他望着那片让人迷醉的花海,心中嗟叹不已,却忽闻隐隐的似欢笑声从花丛中传来。透过丛丛桃树,残阳看到那边有几个人影,是她,还有晗微,还有陆哲云,那分明是陆哲云!南郡的风流才子陆哲云!南郡的富家子弟陆哲云!
在事实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他傻笑了一番,“谁会喜欢一个无依无靠的浪子呢?”
一时间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什么‘天涯地角有穷时’,什么‘天长地久有时尽’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多么可笑,多么让人可笑啊!
在沉思了许久,痛苦了许久。待心情平静下来时却又有些改变,“不,也许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呢!”他觉得还有一丝阳光正照着自己身上,借着这缕阳光他还可以看到一些光明,感到一丝温暖。于是他下定决心再到书苑,然而到书院时却不见紫琴的身影,只看到那个晗微坐在那儿,仿佛是在等着自己的到来。
晗微略略挤出一丝笑容对残阳说道,“你赶快离开这儿吧,一年之内都不要再来这儿好吗?你如果一年之后还记得她,还放不下他的话便再来这儿找她吧!”
残阳丝毫没有理解晗微说这句话中的意思,他心里已经无比失落了,只是向晗微询问紫琴去了哪里。晗微只得告诉她,今日她去了陆家了。
“这一切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师父万不该让我下山,更不该让我匡扶什么天地!”
最让人肠断的才不是什么天地间的邪气,而是那些微妙感情!感情就是无形的利剑,这把无形的剑总让自己去了却自己!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伫立秦淮河畔,河畔依旧烟雨蒙蒙,依旧往来画船。“让这一切都会到起点吧!”他默默地念着,“要是曾经不在这儿遇到她,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如果那天他没有来到此地,如果那天他低着头走过了秦淮河畔,如果一切可以改变······“可是如何才能让我抹去这些伤痛的记忆呢?”他问自己。
一个人默默地凝望着天空,双飞的燕子却让人百转千结;静静地凝望着小池,成对的喜鹊让人肝肠寸断;闭上眼睛,却浮现她的笑脸······(这便是人生的无奈呵!)
“也许这是另有原因呢?也许她只是迫不得已呢,如果她能亲口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假象呢?”他多么希望还有一缕阳光罩着自己,多么希望心中还有一丝光明。
他犹豫了许久,再次来到书苑,“哪怕只是来道个别,也应该再来一次吧!”残阳站在门口,见她端坐在院里双手抚琴,那弦音流泻入心扉只是他自己无法洞察这弦音里面蕴含的无奈和哀怨。见他过来,紫琴看了他一眼,又速速转向琴弦。
“紫琴,我想--”没待他说完她就打断应道:“残阳,我们做个普通朋友吧!”其实他没说完的话也不必再说下去,这已经是答案了。她的回答他并没有让自己感到任何惊奇,似乎他来之前就知道了她会这样说,只不过想证实一下而已。
“嗯!”他无意识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这几步仿佛比来时更轻松了。走出书苑,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发誓,此生不会再踏入书院半步了!”他咬牙言道:“这一切都结束了,彻底的结束了,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不曾经过秦淮不曾遇见一个叫紫琴的姑娘”,他很坚强的说。
可是,每每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却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醒来时却发现其实自己是多么脆弱:他还深爱着她。这份感情一经提起恐怕一辈子也难放下。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你冷落的表情会让我伤心,六月的雨,就是无情的你,伴随着点点滴滴痛击我心里。我不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却为何把我丢弃在风雨里。我不忍心,也不想背叛你,唯有默默等你回心转意,我没有放弃,也不会离你而去,哪怕要分开,我依然等你,我全心全意等你的消息。终会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爱你。”
“可是,我等你,你真的会回心转意吗?”残阳默默地问道。
一个人的离去却意味着一个世界的结束——对他来说。
岁月让人憔悴。直到某一天,他听到山间的晨钟暮鼓,听到最空灵的梵音时心中一下子到了一点荧光似乎得到了丝毫的安慰,这感觉就如同母亲温暖的手抚摸着一个孩子受伤的心,一瞬间伤口不再疼痛。于是他踱步到栖霞寺,静静地聆听着僧朗给众僧人讲解禅经,希望自己也能够受到一点点心灵的洗礼,期盼这靡靡之音能让他忘却这些忧恼,能渡他脱离这无边的苦海。
在一处街角,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看了残阳一眼,然后冷笑了一声说道:“世人皆各有所命,如若能各安天命便可以求得心灵的慰藉。见你如此失落,想必一定是丢失了你认为重要的一件东西,然而,这便是命运,命中无有何必强求。”
残阳看了那个乞丐一眼,一时间感叹着:“此刻你的身就如我的心,我们也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可是我不相信命运,不相信命运如此。”他觉得自己越发挣扎,心中却只会越加痛苦!“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是命运那为什么一定要我经手这样的痛苦!”他痛苦地问道。
“何尔太执着?何不放下!”那个乞丐偏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残阳,然后又满是笑容地看着天空,“曾经我也是多么潇洒的一个翩翩公子,让无数人钦慕的少爷。可是一场奇怪的疾病就把我害到如今这副模样,你说这老天可笑不可笑,你说这命运可笑不可笑?有时候命运之神痛恨你了,他唯恐你不够悲惨,就是一出接着一出让你哀恸,而且他有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对于自己永远是最简单的事情,而命运之神又会痛恨你的逃避!”那乞丐满是无可奈何的语气叹息着,又接着说道:“虽然我曾经像你现在一样在内心中无比煎熬的挣扎着,可是那又如何呢?只是让我心里的痛苦不断,后来突然就看开了,想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而已,没有人能够改变的命运!既然命中是如此安排的,我又能去怪谁呢?每每想到此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苦笑着,虽然是苦笑,笑一笑终归也轻松了。我也不再如此执着于去反抗这样的悲惨结局了。”那乞丐捋了捋蓬乱的头发躺下去,又挪了挪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他接着劝道残阳,“你还不如像我一样呢,顺从些天意吧!想太多了只会让自己觉得劳累,还不如像我一样美美地睡上一觉,说不定梦中尽是黄金屋!面对这样的人生还去纠结些什么呢?天下人数万万,众人都好好的,唯独你却遭遇了如此悲惨的人生,这就是上天注定的,还是学乖些吧,听从天命吧!”
“可是曾经的深爱怎么能够就这样轻易地放下?”残阳深深地叹道。
“曾经爱过,便足矣,何必非要强求有个结果!真正的爱是不求结果的。”
残阳闻此,一时间无言以对了,真正的爱不求结果,他只得苦笑道。
“世间不分对错,一切皆由因果。”僧朗也说过。想到此,残阳倒不觉得那样沉重了。
别了那乞丐,他漫步秦淮,“原来世间一切感情皆虚无,而自己却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真可谓是缘木求鱼啊。”
偶然,一个陌生人骂道:“懦夫,竟如此轻信命运,何谓命运?难道命中注定你的女人琵琶别抱?”他心中抑郁半晌,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这般辱没自己!“我不相信命运,不相信命运!”他猛然醒悟过来向那个陌生人喊道:“大师,请您指点。”
“这般容易就被困于人世间的情感,我无需指点你,你好自为之便是!”说罢,他扬长而去,留下残阳在此苦笑。
只是美好易逝,只是烟花易冷。
他分明又看见了紫琴,看见与她在一起的陆哲云两人更是情意绵绵了。他不想再看到这一幕,只想着逃离这一切,可是为何总是有把无形的剑刺向自己本已残缺的心呢。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不忍顾,玉面生辉,多少愁绪,怎耐他,梦中犹记,强颜欢笑。
在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那儿的时候,他还是走上前去。“紫琴,你真的决定了?”他低声询问。“恩,陆哲云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紫琴只是面朝远方看着,因为她的心并不在此。浅浅的红晕,映着如血夕阳,真的很是迷人,可是毕竟她的心不在此啊!
你走后思念的蔷薇总是疯长遮挡了静谧的夜月夜透过霜雪的窗我彷徨呵扯下藤蔓却卸不去我心中的抑郁那抑郁是思念的蔷薇密织的布将我严实的包裹蔽住了双眼也蔽住了我的心我看不见你连心也看不见你起风了,我依旧静坐窗前思念像风铃一样响起那是万箭穿心的痛啊我宁愿自己听不见夜夜总是蔷薇在诉语告诉我你在远方,身影漫过了窗户漫过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梦我只愿沉睡一百年待醒时它已枯萎你走后像风掠过湖面早已层层涟漪(残阳啊,残阳,究竟是怎样一个绝美的女子,让你这样痴迷,而竟愿意孤独了此生啊!)
“那好吧,无论如何我们相识过,我祝福你们便是了。”残阳轻快地说出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但为琴伤,无复所求,天涯尽零落,四海任漂泊。
从此挥剑断天涯,心死的寂寞里滋生出无比冷漠的毒芽,仗一把血剑,尽漂泊了心,漂泊尽了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