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衍真人眼见魔主陈璇有心同归于尽,不由得也生出一丝慌乱,不过他的心性是何等的坚定,只是淡淡道:“二十年前,你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我若能以一己之身超度与你,纵百死也无遗憾!”
青衍真人神色坚定,手中真力催驰不断。魔主陈璇闻言不由大怒,道:“你少要装出什么君子的模样,二十年前的种种事你可都忘了?”
青衍真人神色有些激动,道:“一生不忘,但一生无悔!”
陈璇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一生无悔!今日我便让你身陨此处,永世不得超生!”随后血黄大旗迎空而去,只是轻轻一挥,便是整个天空都在摇动。
青衍真人面露凝重之色,道:“罢了!今日一死又如何?我青衍一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何人!死后依旧是青衍,今日便以我血肉之躯,来平息诸事!”
随后,青衍真人整个人金光大放,连带着伏神剑也是一阵震动!
那金光耀目非凡,若在常人眼里,只以为青衍真人又使出了什么厉害的禁制绝学。但在那些二代长老的眼中,却是无比的悲痛。
莫寻脸色煞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嘴中喃喃道:“掌门师兄为何……”
“难道真逃不过二十年前的宿命么……?”
燕风也是一脸难得的正经,往日的嬉笑怒骂全然不见,就好像受了什么重创一样,有些失神:“这……这些都是真的?”
所有二十年前的真云幸存之士,都是陷入到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二十年前,也是一样的身影,也是同样的神剑,是相同的金色光芒,解决同出一辙的纷争。
素世而来的正魔之争,正如自太古之时相斗相争的混沌二气。
恩怨纠缠,前世即定。似乎应了那句古话。
“轮回盘下,万物轮回!”
陈璇一惊,但旋即便也是双眼赤血,道:“好好好!我正要你陪葬,你便自己送上门来!那便去死吧!”随后陈璇握住血黄旗的旗杆,如同标枪般飞掷而出,带起一阵刺目的血光,正击在金光之内。
金光与血光交织一处,整片天地发出似乎是来自末日的哀歌。
如此这般缠斗了片刻,刺目的血芒似乎终究胜了一筹,大放的血色光华瞬时遮蔽了这片星空。
陈璇疯狂之极,浑身浴血,喝道:“去死吧!”
随后,只见他身子又是放大数倍,足有百丈之高,宛若修罗一般,横指着那个在天空已然遥遥欲坠的孤影,只见那孤影渐渐地撤出血芒之中,手中千丈剑芒横贯天地,只是身子有些摇摆,而且,他的胸口处,有一个骇人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你不要反抗了!你中了一记血黄旗,非死不可,不要在妄想着以残余灵力催动这伏神剑!”
青衍真人苦笑一声,道:“你这二十年……便把一生修行都毁了,今日你又逆转丹元,怕也是时日无多了!”
陈璇那百丈身躯缓缓落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埃,无数砖石都被震得粉碎,他双眼看着前方已然憔悴无比的青衍真人,道:“无论如何?我大仇已报,百死无憾!”
青衍真人默默摇了摇头,道:“你可以为这仇你真的报了?当年,你是何等的正义凛然,我在心底里是十分钦佩的。只是你这二十年来,双手血腥,沾满无数无辜人的鲜血,可是你那哥哥所愿看到的?”
陈璇神色有些变化,但立即喝骂道:“我的事情不用你去管!”
青衍真人微微一笑,接着道:“当年的恩怨是我真云门的过失,也是家师他老人家的罪孽!我等有今日之祸,也怪不得谁。不过,真云门千年基业,断断不可毁在我的手里!今日纵然神魂俱灭,也要将你们全部伏诛!”
陈璇的面庞有一丝抽搐,二十年前的种种往事挂在心头,忽然是一种别样的悲凉。他那两只血眼似是有些模糊。
二十年来,自己是对是错?
就在这时,青衍真人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一切都或许是命数!命中注定,你我今生必然兵戎相见。既然已知轮回造化,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魔主陈璇百丈身躯一震,道:“我放不下!你不要在胡说了!拿命来!”
魔主陈璇身子陡然跃起,百丈血影如修罗蚀月般不可一世,飞空而上。此刻亦随之扩大了无数倍的血黄旗被那双浴血的手紧紧握住,而后向天一挥,整个天幕立时又是黑了几分,陈璇喝道:“修罗归来!血染青天!”
随后,只见天地之间一道修罗之息弥漫开来,无比恐怖的气息仿佛来自九幽的修罗一样,无比可怕。
青衍真人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嘴中喃喃道:“宿命轮回去,何时复归来?……”
那陈璇此时已然发动了最后的禁制之术,此刻千丈修罗之身凌空而立,血黄大旗迎风而舞,似乎有一番别样的气势。
陈璇怒斥道:“修罗身已动,以你今日残躯,我看你如何阻挡我毁了真云?”
青衍真人摆了摆手,气息有些微弱,道:“是么?”
“当然!”
青衍真人摇摇头,整个人瞬时光华大放,金色的光芒再度亮起,比方才更胜一筹。悠悠的悲歌回响在天地之间,是一份别样的萧索与悲凉!
“以我残躯,焚祭神灵。
天数法度,坎坷浮生。
长存我道,心知我命。
宁而正毙,不苟余生。
……
大道若存,天理长征。
世间清气,浩然一生。
虽有所记,但无所悔。
清歌一世,苍生安宁。
……
今朝话尽,魂灵归灭。
我问天道,何所安冥。
既然东去,早得太虚。
一死何惜?我道自成!
……”
浩然悲歌回响在这片天地,而那刺目的金芒也变得柔和下来。这时,青衍真人整个人身形已然消失不见了,穹天之上,月空之中。剩下的只有那把绽放出前所未有光彩的神剑。
「伏神!」
陈璇身子有些颤抖,便是那修罗巨影也跟随着有些摇摇晃晃:“他……他这是做什么?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不是应该?……不!一定是我看错了!……不!”
陈璇有些疯了,他根本不相信,这些在他眼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正道,一死明志!
可是……青衍真人真的献祭了自己,将自己全部的魂灵融入了这柄神剑之中!
长存我道,心知我命。
宁而正毙,不苟余生。
既然东去,早得太虚。
一死何惜?我道自成!
二十年来种种事情一时攻上他的心头,他不由有些颤抖。
自己错了么?
他不仅问道,二十年来,为了那深仇大恨。
自己真的错了么?
“青天负我,一念成魔!”魔主陈璇仰天疾呼,他自己周身瞬间血光大织,而后带着无比凶狠的一击斩向那柄已然无怨无悔的「伏神」!
「伏神」发出淡淡的哀鸣。他宛若有了灵性一样,化作一道星光,向那月亮奔驰而去。
既然已死,还有什么可以畏惧?
经历了万年风霜雨雪的「伏神」,也不由得为了这个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友感到动容,太古之时无上的威势在这一刻带着日月星辉,浩瀚无穷的神力,从那高月之中,宛若流星坠落般,轰然而下!
耀目的金光是这个时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血祖,紫皇,青木老祖,‘血罗汉’玄空,还有魔教那四大圣使。身形都在眨眼的功夫里,泯灭在那金光之中。当然,还有那方才不可一世的魔主,陈璇!
一切,在这一刻都结束了。
许久过后,天地间那耀眼的光华已经散去,浩瀚星空上已然万物皆空了。当世的九大魔头死的死,伤的伤,都是不知踪迹。这原本应该欢呼雀跃的时刻,正道中人却没有任何人笑出声。
因为他们的掌门,青衍真人,仙去了。
这世间剩下的只有那淡淡的悲歌,以及来自所有人心底的忧伤。
人群中的龙霄看着这一幕,眼中不知何时留下了泪水,他望着那片什么都已经消失的天空,心底是不住的悲伤。
“……掌门师兄……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