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剑山庄·长空房间。
长空倚在阁楼上凌空开出的窗户看着夜空里的残月。
晚上剑重道执意要为长空举办一个接风晚宴,还领着他认识一大群人,简单吃几口,等到了回房休息的时候,赵嫄一把拉过他,带他到房中聊天,很殷切的嘘寒问暖,后来一边询问这十八年儿子在山上的生活,一边流泪。好在最后终于把他放回来了。
虽然只是在宴席间匆匆一瞥,他还是看出来繁剑山庄内部暗潮汹涌,各种势力错纵复杂。很简单就能想明白,为什么剑生对繁剑山庄如此重要,因为按照族规,剑生是繁剑山庄唯一合理的继承人,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定会因为夺位而引发一场一发不可收拾的内乱。
而如今对于长空最重要的事,依然是现在正躺在遗体临时安放室的剑生的下葬问题。因为剑生才真正是繁剑家的人,所以他必须要葬在繁剑家的祖坟,这是他能为剑生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上沉入星海的月被长空随手关在了窗外。
恪也省·韩城·胤府。
雷降身着一袭苍麒麟色的风衣坐在胤府大殿的椅子上看着面前满脸愧色的韩胤,“你第二件事你让我去重森山谷去等人,我等了,没等到人是因为你儿子故意放跑的,怪不得我,总之第二件事我是办完了。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雷神兄,再留会儿吧。”韩胤还未上前挽留,韩昼突然从殿门口擦着雷降的肩进来了。
“逆子,你给我跪下!”韩胤气急败坏的看着韩昼,手不住地在抖。今天这个局,他花了近十年才布置完成的。为了请动风主,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面子。居然被眼前这个臭小子给毁了,妈的,最气人的是,这个局还是为了他才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布置的。
韩昼不在意的耸耸肩,“早就跟你说了别做,你不听,那就怪不了我了,现在你想打人就抽自己嘴巴吧。”
韩胤气得双手抖得更厉害了,今天这事确实是自己在抽自己的嘴巴,准确的说,自从这小东西生下来,自己就一直在抽自己,左右来回地抽,“好,我抽。”韩胤直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做的孽,老子活该,反正自从你生下来我也习惯了,无所谓了,但是你想去死啊,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将来会把你杀了吗?你还上赶着去把胤组情报部派出去的所有人都给打昏了,还给那小子送信,你真不想活了!”
韩昼就近找个椅子坐下来,正好是刚才雷降做过的椅子,“既然他是宿敌,那么和他厮杀一生就是我的宿命,如果他那么早就死了,我剩下的那么多漫长的无聊时光,上哪儿去打发啊?那个姓神官的,连他自己怎么死的都没算出来,你还指望着他能算出我是怎么死的?”
韩胤走出殿门看着宽敞的院子,灯火通明,外面依然喧闹的街市上绵长的街灯,将远方的天空照亮。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早已注定好了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纹路清晰的手掌,也许我所为他做的一切,对于命运来说,都是多余的吧。
繁剑山庄在东方的天边还未红透的时候,长空已经醒了,一个人静坐在桌子前,臂肘支在桌子上,鼻尖点在交叉的双手上,拇指托住下巴,看着眼前修剪精致的盆景,一直静默着。他并没有在想什么,只是在等,在等自己完全熟悉这里的气息,在等自己的气息完全融入进这个陌生但也许会待一辈子的环境,还有在等天完全亮了,那个时候,食堂就应该有准备好的早饭了。
其实,长空知道会有专人给他送饭,或者剑重道会直接叫他一起去用早饭。但他在太阳完全破云而出时,还是推门去食堂了。
在长空正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突然一颗石子投进了他面前的汤里,一群公子哥模样的人闲散地走过来,“哎呦,天哪,少爷,汤没溅到您吧,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剑逸赶快把手上沾满泥土的手巾往长空脸上擦,“天啊,我给您擦擦吧。”
在长空还未有所动作的时候,一直手突然插过来,拦过那个手巾,剑心挡在依然在坐着吃早饭的长空身前,“泥蛋蛋,和你说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听,玩泥是要穿开裆裤的,那样玩得才有情致。”剑逸伸回手愤怒的刚要开骂,长空站起身,向外走去,剑心赶紧追过去,“我叫剑心,是你表姐,你叫我剑心姐姐就好了,还不熟悉家族吧,我带你去看看。”长空不语,依然向外走去,那帮公子哥存心羞辱他,一看他原来这么好欺负,吓得他就算有人帮他也想赶紧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赶紧凑过去,围到长空身边,繁步将腰间的副剑拔出在长空面前比划,长空闪躲,他的气焰更加嚣张了,“原来使刀的人都是这么怂啊,傻小子,大爷教教你怎么用剑。”于是用力一挥,长空向身边一躲,强大的冲撞力撞倒了一边嬉皮笑脸的剑逸,剑逸在快要摔倒时本能地抓住两边的人,大家都在调侃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于是一个拉一个,七扭八歪的站在地上摇晃,长空向剑心走去,路过繁步身旁时,在所有人视野盲点的地方,手掌中混杂着丝缕墨蓝战气,幅度很小的推向繁步,繁步只觉一股强势的力量,闪电般从腰部电击到握剑的手,手一扬,剑就扔了出去,自己立刻推翻了周围的人同时也用了一招武林绝学,狗吃屎。
猛然倒在地上的剑逸,手中的手巾向上一抛,正好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铮!”剑逸只觉下身一凉,坐起身一看,繁步的剑正好插在自己的裆部,吓得他赶紧把剑拔出来,站起身,还好只是把裤子划破了,没有命中靶心,心中一阵庆幸,然后愤怒的一把抓起地上的繁步,“妈的,你丫差点把我的下半辈子给阉了,你让以后天下的所有美女怎么活啊!”
此时长空已经走到剑心身旁了,剑心被剑逸愤怒的脸上那些刚从那条手巾上沾染的泥土逗乐了,开心的说:“泥蛋蛋,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听我的了,玩泥就要穿开裆裤嘛,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回去换上不就行了,现场割,你要是割深了,将来你那个可以和你一起和泥的苦命儿子可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剑心还装作很伤心地去抹眼角的泪水,很明显那些许的泪花是笑出来的。
……
剑心一路蹦蹦跳跳的给长空介绍繁剑山庄,满脸的笑容,隔一阵子就会和长空重新提一下刚才的事,她和那帮人从小就开始斗到现在,从来没赢得这么漂亮。
繁剑山庄果然和长空想的一样,党派林立,每个阵营之间都竖起了凌驾在时光之上的壁垒,每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只会和派系内部的孩子一起玩耍,然后党同伐异。在繁剑山庄里,人们心中只有一条准则——帮亲不帮理。很明显,剑心之所以救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剑生”,只是因为这个名字,仅此而已。
同样还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思想分歧越是严重,规则越是重要。所以这里把当初剑炙剠和繁煋轨的每一句话都尊奉为铁则,一切事务都按祖宗之法处理。只有这样,派系分歧越发严重的繁剑山庄才能在数百年风雨中屹立不倒。
长空在剑心没看自己的时候,握紧了拳。这里的事,真的很难办。
长空突然停下脚步,剑心在前面欢快地脸色突然一怔,然后回过头很疑惑的看着长空。长空大方地注视着她,“跟我说说,繁剑内部的派系关系吧。”剑心微笑着低下头,耸耸肩双手在背后攥住,左脚尖轻轻地点了点地,一副故作很轻松的样子。
长空随意选择附近的一个空房间进了去,“这种事情,在外面说不合适,进来说吧。”剑心依然微笑着进来,但突然沉重的双脚却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跳起来,“你觉得这里适合吗,被偷听到,你我都要惹上大麻烦。”
长空在屋子里找了个座子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开始给自己倒茶水,很随意地给身前一脸紧张却强壮轻松地剑心指了一个座子,示意她坐下来,递过给她一碗茶,“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偷听过我的谈话,包括哪些不想活的人,喝了这碗茶,然后,我要听你说详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