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我去一趟剑冢,这里的事儿你先准备着吧。’叶孟秋伤怀的情绪并没有维持许久,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方才淡漠的模样,喜怒不形于色,心事误让人知,生存之道,叶孟秋在刀锋血雨里摸爬滚打时,早就磨练出来了一张逢人三分笑,心事腹中藏的本事,这江湖太大,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以外,谁都得被磨砺,圆滑。这是种习惯,即使在最亲近的莫剑如面前,叶孟秋也下意识的藏起了悲凉。
‘好,快去快回吧,那位今天也会出现?’莫剑如自叹无能,找了这么多年,却连叶凡一丝一毫的音讯也没有,让自己的老伙计老来倍偿失子之痛。
‘估计不会,你见过几个闭死关的人还能出来?’莫剑如皱了皱眉,这可真不一定,上次剑冢里的那位,就说闭死关,后来还是中途跑来庄里偷了叶蒙的酒喝,全庄人都没发现,惹得叶蒙差点疯掉,还是自己出面解决的麻烦。他的武学境界若是想再进一步,可能就是超脱桎梏了吧,完全就不是靠闭关就能突破的了的境界。
叶孟秋站起身来,将腰间‘孤冢’剑取下来,递向莫剑如说道:‘这剑你用着吧,我才想起来这一生我只为别人铸剑了,‘碎星’‘正阳’‘残雪’‘御神’‘流风’全都到天下名士的手里的,差点忘了还有你这么个老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这把老骨头可活不长就,又没儿没女的,我死了,这剑还得落在你的儿子手里。’莫剑如眼角眉梢笑意遮不住,宗师境他这辈子是没戏了,但是临了还能用上天脉神兵,也算没白活一回。
‘你看看你的那副样子,我的哪个儿子跟你不比跟我亲近。’叶孟秋笑着挥了挥手,信步走出了楼外楼,他跟莫剑如之间,也只有跟莫剑如之间才能如此,两人没有丝毫防备,一起搀扶着走了快五十年,天下最至亲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莫剑如手里抚摸着‘孤冢’,感受着从剑身上传来的那一丝冰冷,透着安静,祥和的灵韵,这剑很明显就是叶孟秋为他打造的,不过若是稍加更改,其实叶英,也就是叶孟秋的大儿子也是可以用的。‘啧啧,好剑啊,好剑。’也不知道自己能用多少年,话说回来,自己还是挺硬朗的嘛,英儿啊,你就再等几年吧。
仅仅片刻功夫,叶孟秋就已经到了十里外的剑锋山下,宗师境高手是已经可以堪破一丝空间玄妙的,画地成寸,迈步之间百丈已逝,这种本事叶孟秋还是有的。不过从踏上通往剑冢的第一阶石台开始,他选择了用步行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轻功运用,这他对于神剑冢内高人的绝对尊敬,无论是武功,还是为人,又是他永居剑冢守护藏剑山庄的恩德,都值得这个古稀老人用身体力行去奉上一丝敬意。
藏剑山庄位于一面临山,三方环水的西湖巨岛上。广袤水域赋予了它鱼米丰盛的同时,还造就了易守难攻的险地。而藏剑山庄岛上唯一背面的山峰,就是剑冢的所在地,叶孟秋在西湖畔大兴土木,建起了宏伟藏剑山庄的同时,也把自己一生所铸的有形之剑,全都放置在剑冢中,剑乃兵刃,多杀戮,即使是叶孟秋饱含君子如风心态,所铸的剑也是如此。长年累月,剑冢内部就形成了众多杀阵,每名藏剑弟子面临出师,欲闯荡江湖之时,都会被允许来剑冢挑选一柄剑,一切以缘为标准,不只是人去选剑,同时,剑也在冥冥中选择着自己的主人。
至于神剑冢,没人知道来历,藏剑山庄有一次准备扩修剑冢之时,发现了这么一个天然岩洞,里面藏着二十四柄天脉神兵,这个数字大大的超出了当时江湖现有的神兵之数,可是藏剑山庄却并没有因此谋得福利,神兵有灵,择主而生,没有得到它认可的人,妄图*控它,只能是自求报复。为此叶家还损失了几名高手,叶孟秋也收了伤。
此后每年端阳节,藏剑山庄都会广撒英雄帖,十年过去,二十四柄天脉神兵变成了十八柄,直到那个人出现,居住在了神剑冢,从此闯剑冢这个盛会,也在江湖上就此消失,直到今天。六把神兵都落在了江湖名宿手中,个个泰山北斗,早已经不可寻回,当然一把不真心臣服的神兵,确实不如废铁,至少废铁不会临阵倒戈。
‘叶老头?那个孩子的事儿你都安顿好了么?’一个声音,虚无缥缈,凌空响起。这种内功境界其实不难,但是能在剑气纵横的剑锋之巅,传到山脚,世上能办到之人,屈指可数。
‘疯前辈,都准备好了,您要不亲自下山看看?’叶孟秋脚步一顿,身体向后颤了一下,卸去了声音中夹杂的内力,张口说到。
‘你看你又来了,我都说了,别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我是藏剑门徒,你是庄主,我叫你一声老头就算大不敬了,还有啊,你家叶英在剑冢里闭关,我去看了两次,顺便说了几句话,他天资比你强,再有一年把,应该就能到宗师境。’‘你,唉,你对我们叶家的恩德,我没齿难忘。’叶孟秋叹了一口气,这个自称叫疯的人,对藏剑的恩德太大,自己已经还不清了。说了几句话,这种级别的高人指点,已经不是用求就可以得来的了。
‘少说这个,您老的牙也没剩几颗了吧。上回说让你给我带的酒呢?一个人在神剑冢真的要淡出鸟了。’声音刚刚消散,叶孟秋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体就已经来到了剑锋之巅。葬剑厅,是一个顶部露天的溶洞,四周墙上,天然形成的石台上放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棺椁,一股兵器特有的尖锐,透过木头渗透出来。跟那些冷森森让人胆寒的剑棺相比,那个身穿灰色衣服站在那里的身影反倒是不那么醒目。没有‘万剑拜宗’的气势恢宏,没有天脉神兵的‘兵威’压境,整个人跟充斥满山的剑意仿佛化为一体,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孩子就是你要找的人?真的不下山跟我看一眼?’‘嗯,这个我不会看错,他领悟的第一重剑道,呵呵,很不错。’灰色衣服男子笑了笑,满头白发仿佛雪落一般,高堂明镜。
叶孟秋摇了摇头,这个人的故事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年他武艺初成,习剑三年,凭着剑心通明硬生生闯到了宗师之境,离了西湖,也是一代豪侠样的人物,纵马江湖,侠骨柔肠,后来大光明寺,为救心爱之人,独战五仙教三圣,却也未能挽回心爱之人性命,亲眼看见她万蛊噬心,后来的事江湖中人就全都知道了,以宗师境又连破两境,成为了江湖中神一样的人物,但是那曾经的满头黑发和情窦初开时的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孩子你收了做徒弟吧,我会教他的。天下风云变幻,转眼又是一场暴雨,到时候我不可能再待在藏剑山庄了。’灰衣人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笑,向前跨出一步,瞬间就消失在虚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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