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浪的推送,洛天经过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折腾,终于靠近了岸边。他伸出了颤抖不已的左手将岸边的一石块勉强抓住了。
他颤颤缩缩地爬上了江岸,因为体力的透支,因为身体的寒冷,他几乎是在爬上了江岸的同时,便倒在了地上,像一条被掐断了七寸的蟒蛇似地曲蜷着躺在那被江水日夜冲洗得很干净,同时又异常冰冷的石块上。
人的体力过于透支时,便会急喘着气,可是洛天现在连急喘的力气都似是没有了。他的手脚不由自主地在颤抖着。那还系着一块女人手帕的右手,曲弯着捂紧着胸膛,以此来让身体产生一点点的温暖。
洛天没躺上多久,不远处便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们正在向洛天慢慢地靠近着,同时也很谨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把洛天给从那种虚弱的状态中惊得回复过来。
这两个人便是吴蒌子和百蛟龙,他们把船底凿穿了后,便迅速向江岸游了过去。江水很冷,但是对于他们两人终日在江上讨活的人来说,并没产生多大的影响,他们虽被冷得够呛,但是也很快便游到了江岸边上。
吴蒌子和百蛟龙一上了江岸,便一直在注意着洛天的动向,他们以为洛天也会很快就游到江岸来。他们在等着洛天,洛天之前在江水泡了很久了,如果再经此一折腾,那么他那好不容易恢复了的一些体力很快就又会再度耗个干净。
他们只要在岸上暗暗地观察着洛天,如果洛天真是成了强弩之末,那么他们便会出现,坐享鱼翁之利,如果洛天还剩有足够的体力,那么他们便会一直待在暗处,直到找到机会,让其中一人继续注意着他的动向,另一个人便会回慕容山庄搬人手。
可是没想到洛天却是比他们想像中要聪明得多,他没有过度地浪费体力,只是依借着江水的推力,然后愈是往下漂去,他便愈是靠近江岸,这样一来,效率或许会慢一些,但是可以节省很多的体力。他们只得一路跟着下来了。
他们知道洛天终有靠岸的时候,因为那江水是何等的冰冷,他们已是深有体会,洛天不可能在江水里呆得很久的,否则,体力没尽,他也会被冻死在江水中的。
吴蒌子和百蛟龙终于等到了他们想看的一幕,洛天上岸了,可也是累得冷得快奄奄一息了。他们也怕洛天这副虚弱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好将他们给引诱出来,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给灭掉了。
可是他们已是很仔细地观察了一段时间,最后吴蒌子和百蛟龙都得出一个很有把握的结论,那就是,洛天是真的不行了。因为那痛苦的样子,是绝难装出来的。
吴蒌子和百蛟龙跳入江水之后,两人便有了同一个念头,那就是上了洛天的当了。洛天当时在船上对他们说,他的体力起码恢复有了一半左右。当时他们就被唬住了,一半的体力,他们是绝对打不过洛天的。可是当他们体会到江水的冷度之后,便明白到,洛天在这般冰冻浪急的江水中漂浮了半天,体内绝对是不可能还剩有半点力气的。
体力的绝对透支,想要在短时间里恢复到一半,那也是绝不可能的,吴蒌子和百蛟龙也算是老江湖了。他们如何不知道这是被洛天给耍了一把,可是他们又不敢贸然再次上船去与洛天进行肉搏。
比肉搏更有效的方法便是凿穿船底,船沉,洛天也必将会再次泡入江水中,他要游到江岸上去,就算他真是恢复到一半的体力,那么上岸后,他的体力也肯定是剩不到三成。三成,以洛天的境界,吴蒌子和百蛟龙足于与他一战了。
吴蒌子和百蛟龙站到了洛天的面前来了,洛天看到他们两人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手脚却是不听使唤,努力了好几次,却是没能够爬起来。最后作罢仰倒在地上喘着气,这回,他终于有了急喘的力气了。
百蛟龙很开心,对吴蒌子说道:“我们的一万两又回来了。”。
吴蒌子的心情也很好:“这回万不可再让他逃掉了,把刀给我,我先把他的双手给剁了再说。”。
吴蒌子急附和道:“对,对,对,只有这样才最保险。”,说着,他便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刀来,他竟然还拎着那把差点将百蛟龙的脚趾头都给剁了下来的那把柴刀。
躺在地上喘着气的洛天很凄凉地喃语道:“还说你们是混江湖的,就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吗?这柴刀都生了那么多的锈了,能一刀便将我的手臂砍断么?”。
吴蒌子一脸得意和残忍:“不碍事的,一刀砍不断,就多砍几刀,总会砍得断的。”。
洛天:“手是我的,痛的也是我,唉,你们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要砍我的两只手,为何不砍我的脑袋?给个痛快吧!”。
百蛟龙一脸奸笑:“那就对不起了,你的脑袋可是值一万两银子呀,砍不得。砍你的双手是因为我们都打不过你,万一被你挣脱了,我们赚到手的银子岂不是又得飞了,而且还有可能把命都交给你了。混江湖的,总要记着一句话的,‘对敌人心软,便是对自己残忍’,你还太年轻了,可能还没学会这句话,不过没关系,下辈子,还是有机会的。”。
洛天不说话,开始把眼睛闭上。
吴蒌子知道,洛天已经是认命了。他拎刀走近洛天,没再废话,也不敢,生怕再有突变,刀扬起,对着洛天的一左手便劈落了下来。
在吴蒌子的刀向洛天的左手劈落了下来的时候,洛天的眼睛张开了,暴射出一道精光。那站立于吴蒌子身后的百蛟龙,一直在紧紧地盯紧着洛天,他比那双手挥刀劈落的吴蒌子还要紧张,他更害怕会有意外发生。
吴蒌子的刀即将落下,百蛟龙一阵心欢,所担心的事情终没有出现。可是就他一脸兴奋之意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洛天的眼睛里暴露出来的那抹厉光,心里是一阵嘎嘣巨响。
百蛟龙忙对在挥刀砍落下去的吴蒌子大吼了一声:“快退!”。
可是迟了,吴蒌子当然听到了百蛟龙的大吼,他也看到了洛天那双能淹没一切的黑洞洞的眼睛,那是泥潭,那是深渊,预示着他将会被陷入其中,化为一缕尘埃。吴蒌子已无法收刀,随着全身的力量的倾注与双手中,他的身体也已是向前斜倾,也根本无法让身体后退。
一切都已是无可挽回,只有一如前往。刀看似很钝,却是很有力量,破空的声音像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发出的声响。
刀终于还是顺利无阻地落了下来,吴蒌子心里是一阵庆幸和兴奋。可是这两种复杂的情绪很快便了结了,因为刀砍在了石块上,那石块因那巨大的力量被砍得碎屑狂溅,一道巴掌宽的缝隙便横亘在眼前,一直向前延伸而去。
可是洛天消失了,在碎石狂飞前的那一瞬间便消失在吴蒌子的眼前。吴蒌子的心脏是一阵收缩,然后他便感觉到身体很冷,比泡在江水里的时候还有冷。那柴刀陷进了石缝中,他双手狠拔,柴刀没拔出来,但是柴刀的木柄却断了。所以吴蒌子的双手中,只握着一截柴刀的木柄。
这时候,吴蒌子才想着去寻找洛天的身影。洛天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侧身旁,本来之前吴蒌子就应该注意到的,只是刚才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去拔那把生了锈的柴刀,所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洛天已站在了他的身旁。
与洛天隔得不远的百蛟龙,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他的修行境界比吴蒌子的要低,胆子也要小得多。所以他现在只顾着害怕,根本不知道该上前去帮吴蒌子还是该逃跑。他看见洛天在吴蒌子的那一刀即将砍到其身上的时候,洛天的手掌轻按在石块上,然后他的身体便鬼魅般飘离了地面,接着脚尖点地,身体一个轻扭转,便站到了吴蒌子的身旁去了。
在吴蒌子拔柴刀的时候,洛天本可以就地吴蒌子下杀手了,可是不知道他为何没有下手。百蛟龙不知道洛天为何却是一动不动,难道他要慢慢地将我们玩弄至死?想到这里的时候,百蛟龙的掌心开始冒冷汗。
百蛟龙遇事胆小,却是残忍无比之人,但是他亦害怕别人对他残忍,因为自己残忍,所以更懂残忍的可怕之处。
果然,当吴蒌子注意到洛天正站在他身旁时,洛天动手了,一巴掌向吴蒌子的胸前拍了过来,边拍边说道:“你们永远都改不了废话太多这个毛病。”。
吴蒌子大惊,然后双手横挡在了胸前。洛天的手掌还没有触及他的手臂,可是他已是感觉到有一股狠厉的力量向他的胸膛直撞了过来。
吴蒌子已是全力在抵挡洛天那毫无花哨之意的一巴掌,可他还是倒飞了出去。他飞出去了将近有七八米的距离,当那恐怖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散去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可是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爬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都已是骨折,不过幸运的是胸骨没有断。
吴蒌子爬起来很果断地对还在发愣的百蛟龙说了一个字:“逃!”,然后一马当先,窜了出去。百蛟龙没有再犯愣,也逃开了,而且逃得并不慢,很快就追上了吴蒌子。在他追上吴蒌子的时候,刚好看到吴蒌子一口血水喷了出来。不过好在的是,吴蒌子还是有逃跑的力气的,而且速度半点慢下来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