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并不想让慕容山庄里的人猜出来,他的想法,他的行动。林子大而乱,慕容山庄的人手多,但是一撒进这偌大的林子里却是显得不足为道了,而且洛天对这个林子里熟悉得已是不能再熟了,要躲过众人的搜捕并不是件难事。
慕容齐他们不可能把慕容山庄的全部人手都派进林子里来,因为现在赵家庄的人出现在慕容山庄里,他们不得不留下至少一半的人手看守住山庄。洛天相信就算是慕容齐也不敢轻易离开山庄,因为谁都不敢确定慕容山庄里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慕容齐、慕容骋、慕容断这三人如果没有亲自来追杀洛天,那么洛天逃出慕容山庄的机率会大得多,因为现在慕容山庄里除了慕容烈之外,就这三人的修行境界是最高的,也是这三人最为狡诈凶辣,被这样的人追杀是件很痛苦的事。
洛天刚窜入了林子,负责盯紧洛天的人便出现了。当他们发现冰面上的慕容沂只是晕了过去而已是一阵欣喜,紧接着慕容断便出现了,自己的儿子落别人的手中,他能不跟紧吗?他看到他那胖儿子被人把外衣给剥了,还打晕了过去,扔在冰面上冻得脸都快泛青了,心里又无法不怒气冲天,当机立断,派人向林子里潜了进去。
其实没有多少人愿意,现在天未亮,林子那么大,又黑灯瞎火的,想要搜寻到一个人的踪迹就等于是大海捞针般难。想要搜寻到洛天的踪迹,就得把人都散开,可是对方在暗处,如若他狗急跳墙,完全可以逐个逐个把他们都干掉。这事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般人都不会下这种命令,可是现在慕容断已是怒火难泄,失了理智。
那些手下没有办法,既然三少庄主已经发出了号令,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去做。然后他们把人都分成三人或是四人一组,形成扇形的搜寻队形,并互为照应,悄悄向林子里潜了进去。
慕容断看着那瘫在冰面上的慕容沂又是一阵心痛,还好对方没有狠到把他仅剩的内衣都剥了去,不然的话,他慕容断仅存的一点脸面都被其丢光了。慕容断把外衣脱下将慕容沂裹住,然后抱起他就往回走。
慕容断边走边叹气道,这龟儿子,生性高傲,目高于顶,突然遇上这等挫折,以后对他来说或许也算得上是件好事。唉!不过他这体重,是该减减了。
慕容沂仍然在昏迷当中,如果他现在知道自己正躺于父亲的怀抱中,会激动得哭的。从小父亲对他便很严格,而且是对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他对父亲也从来都是畏于远之,因为他一做错事,吃到的都是一顿棍棒。属于他们家专有的院落的厅堂中便有一根婴儿的手腕般粗的棍棒,那是专门用来伺候他的。
所以对于慕容沂而言,父之严对他来说,是一种生活的本质,但是父之爱对他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如今,慕容断的父爱已是一丝不掩地完全呈现出来了,只可惜他却无法得见,他仍在他父亲的胸膛的那热如炭火的温暖中昏睡。
慕容山庄的一处院落当中,慕容齐形如枯槁,慕容骋脸如猪肝,都是一般的难看。他们原先是以为只是慕容沂被洛天不小心挟制住了,可是现在慕容家的那些三代弟子们把那被打得吐了不少血的慕容绪给抬了出来,才知道洛天能从半剑仙和菜三刀手中逃脱并不是运气,而把慕容沂给挟制住也并不是取巧。
洛天的修为已经是慕容世家的三代弟子中的绝大多数人所望尘莫及的,那被其治得像一霜打的茄子一般的慕容绪便是依据。
之前看到慕容沂被洛天挟制住,慕容骋仍是相当的淡定,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慕容绪被众人抬到了眼前来的时候,他的脑袋突然是一阵空白了,因为他看到慕容绪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两只脚的膝盖处明显是受了伤。慕容骋甚至不敢去察看儿子那膝盖上的伤,因为他怕看到儿子的膝盖骨被打得破碎的事实,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他的儿子慕容绪将要变成残废,终生都将要在轮椅上度过。
冷静而睿智的慕容骋不见了,只有一个脸色苍白而嘴唇禁不住龛动的父亲。他那高大的身躯似在瞬间便拘偻了许多,那始终闪着精光的眼神也焕散无边。
慕容帆看到二叔这破败的神情,便知道其是在担心慕容绪的膝伤。便赶紧相告,慕容绪只是伤到筋络而已,并没有伤到骨头,对方只是想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站起来,所以使用了巧劲,击打在了膝弯的一处筋脉上。让其不必太担心。
慕容骋听到慕容帆的话,顿时是立刻返阳了,冲向前去察看了儿子的伤势,果然,慕容绪的膝伤正如慕容帆所说的那样,只要休养个三五天便无大碍了,还有胸口挨的那一脚也不是很重,虽然说,吐几口血是在所难免,可至少那胸骨都还是完整的,没有被踢断,可见对方是真留了手了。否则他的儿子不只是残废那么简单了,只怕是连命都得葬送掉了。
慕容帆也很不好受,脸色也很难看,因为他的父亲看向他的眼色跟以前是绝然不同的,以前他父亲的眼神从不曾有过苛责,可是现在父亲的眼神里有失望有责备,甚至是讥讽之意。
以前慕容齐亦觉得慕容帆是最出色的,不论是从他的修行的进度和处事的严谨和细无遗漏都是值得赞叹的,这也是慕容烈一直都对他特意栽培的原因。
可是今夜的慕容帆是真的让慕容齐失望了,因为他的父亲不止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来打量着他,而且还说了一句话:“一个下贱的杂役便让你措手无策,便胆怯了?”。
这话比一把尖刀瞬间插进了慕容帆的心脏还要他疼痛几分,他感觉全身都痛得快要痉挛了,可是他的脸还是很平静,他很多年前便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开始后悔,在一开始他便应该抛开一切顾虑与洛天面对面的战一场,可是他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对着洛天,他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只是想找到最好的时机,选择最全适的出手机会。可就是他的小心谨慎造成了现在被动的局面。
难道自己是真的胆怯了吗?他开始在最深的心底处问自己,没有声音,只有混乱,乱得他感觉到心脏都在缓慢地收缩。
今夜已成了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一个看着并不起眼的杂役赐予给他的最大的耻辱。
慕容齐不想去猜测他那天才儿子在想什么,在做着如何困苦的内心挣扎,他现在疑虑重重,他在今夜才看到了洛天的与众不同。
以前他看到的洛天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有些病秧秧小杂役,他还曾看着洛天,对孙老头打趣道,都瘦成这样了,要给小孩子吃点肉了,不然别人会以为慕容山庄亏待下人的。
可是今夜在数以百计的人众的包围之下,那个以前看到生人都有些怯怯的瘦弱的杂役,却是那般的淡定自如。
孙老头是一个修行者,慕容齐是知道的,可是他也同样知道,孙老头的修行境界连慕容帆都比不上,因为他的资质太平庸了,修行的功法也是最劣等的,根本上不了抬面。一个修行境界这般低的人,为何能在短短的十数年教出一个修行境界那么高的人来?难道洛天真的是天赋异禀?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天赋岂不是要比他的儿子慕容帆还要高?
今夜基本上是白忙活了,虽然说是把莫如是给揪了出来,可是放在父亲的暗室里的那本假的残云诀却还是让人趁着大乱的时候盗走了。看似是固若金汤的慕容山庄,却是让给轻易地击溃了。
慕容齐也知道那人不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也就是说,慕容山庄里仍隐藏着一个或许是两个,又可能更多,他们看不见的敌人。这敌人就像是尖刺,时刻在刺痛着整个慕容山庄的人。
敌人出现了,但是现在又消失了,就活动在慕容山庄的眼底下,可是他慕容齐却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不知道哪些人便是慕容山庄的敌人。想要揪出他们,就只能等他们出手,可是谁知道等他们出手的时候,是不是已到了对整个慕容山庄发出最致命的一击的时刻了。
敌人能等,可是慕容山庄不能等,等来的只会是对慕容山庄的审判。慕容齐知道,他的父亲更懂,可惜他未能做到他想要做的事情。
林中,处处暗如黑幕,处处霜如雨露。
可是很快,黑幕便被揭开了,林中到处是火光灼灼,然后林中的安静也便被打破。有人在林中掠驰着,那些人的眼睛都如同鹰隼般的锐利,在四处盯紧着林中的每个可藏人的暗处。每个人都紧张而又充满了警惕性,他们的每个动作都很协调,充满了力量,也暗藏着谨慎,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就藏在某个隐蔽的暗处,或者是灌丛中,或者是石块背后,或者是巨树上。让他们为之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的原因是因为对方随时可能会对他们发出致命的一击,因为对方的修行境界都并不比他们的低。
一个从半剑仙和菜三刀手中脱逃而又伤了两孙少爷之人绝不简单,或者可以说是深不可测。他们又怎能不小心翼翼或是惊惧,这个暗黑如深窟般的林子,让他们感觉到杀机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