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地府城前,牛头马面放行那个自幽冥道黑洞坠入阴曹地府,不知甚底细来路的屈死亡魂入城之后,久不见鬼判殿方向传来甚消息,反而心神不宁起来,隐隐预感那亡魂指定没顺利投井返阳,可能已闹出非同寻常的大事件,就要倒血霉了。
牛头道:“马面,怎得这般石沉大海?按理说那小哥顺利返阳与否,都应有所动静才是。”
马面心虚怕道:“越是安静,对咱两个来说越是凶险哩。”
牛头丧气道:“我就知道放那小子进城,一准儿闯出祸来,全怨你!都赖你!还道与他返阳井事情,昨日还不如教老牛我与他拼了。”
马面苦道:“事已至此,光怪我有个屁用?!当初你为何不坚持与他拼命?到这回儿放马后炮,亏你说出口!”
牛头亦苦道:“下回我老牛若听你半句,便不是牛。”
马面只想死:“没有下回。”
二人正吃着后悔药,说着后悔话,忽闻一声重物坠地。
循声望去,幽冥道黑洞下方,直挺挺多了具新坠亡魂,扬起好大一阵浮土,不禁叫苦连迭:“怎又坠下一个?还教牛马活不活了?!”
观望许久不见那亡魂起来,娓娓商量一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过去结果了这个新坠亡魂,省得醒来又是个打不过难缠的。
说完话提刀摸至近前,发现这回竟是个衣不遮体的女亡魂,估摸生前教人凌辱致死。
牛头嗅嗅鼻孔:“好重的怨气。”
举刀照亮两下,下不了手道:“马面,还是你来吧。”
马面亦举刀照亮两下,郁闷道:“老牛,我也下不去手,不如咱俩数过一二三,齐齐落刀可好?”
不等牛头答应,那女亡魂忽然惊醒:“吴迪——”
挣动坐起,脱离噩梦。
牛头马面吃了老大一惊。
林紫嫣摇摇昏沉头颅,眼帘映入两个手持长杆大刀,身披黄革硬甲,生有牛头马面的怪物,四下打量一番,冷道:“这里可是阴间?”
牛头俯视对方几欲弹出亵衣的坚挺酥胸,咽口唾沫:“正是。”
马面鼻孔窜血,亦目不转睛窥道:“大,大姐,来我地府有何贵干?”
林紫嫣这才发现自己春光外泄,连忙提拉亵衣,二话不说,腾身抢过马面手中长刀,抵住他肚皮娇叱道:“休要废话,快把衣服脱了!”
牛头马面登时傻眼:“啊?”哪儿见过这般来地府猴急劫色的。
林紫嫣刀锋往前再抵三寸,马面惨嚎回神:“我脱,我脱,刀枪无眼,奶奶勿躁。”
抽腰带,卸硬甲。
牛头死活也想不通,马面长成那副德行,这面容身段姣好的女亡魂凭甚看上,郁闷道:“大姐,莫要饥不择食,马面已有家眷,不如我来伺候。”
林紫嫣臭骂道:“死牛,胡言乱语甚么?!”
竟爆出团湛蓝荧光,一刀背将魁梧健硕的牛头拍得闷哼倒地。
马面吓得魂儿都没了:“天,这回真跌下来个屈死人仙!”
林紫嫣看眼自己蓝光闪烁的手臂与长刀,深感意外道:“没想到死后战力才突破三级。”
继而瞪眼几欲尿裆的马面:“还不快脱!”
马面魂儿都没了,手脚麻利褪下硬甲,只剩裤衩,光膀骚情道:“奶奶,只剩这块遮羞布了。”
林紫嫣拾起硬甲,大刀一晃:“背过身去!胆敢偷看一眼,剜出你眼!”
马面转过身,拍脯怕道:“吓死马了,以为是个劫色坏我清白的,原来是个寒不择衣的。”
待牛头半晌挣扎起身,吐尽满牛嘴浮土,那女子已穿好硕大硬甲,手不离刀唤过牛头马面,遥指第一地府城门:“可曾瞅见一个二十出头,相貌平平的男子来过这里?”
牛头紧盯眼前晃来晃去的蓝光刀锋,浑身作痛道:“可与马面一样,是个脱光膀的?”
林紫嫣冷眸一亮:“正是,他进城了?”
马面与牛头对望一眼,心道:“好么,那小哥生前保不齐是个坏人,这妞儿看架势指定追来地府寻仇的。”
继而嘴上连道:“嗯,嗯,那可恶小子前日生闯进城,说是去寻路返阳。奶奶生前若遭他猥亵,大可抓紧去追,不要为难我俩浪费时间,最后教坏人跑了。”
林紫嫣懒得和他们废话,手提长杆大刀,火速朝城门方向疾走而去。
牛头马面双双松口大气:“果然有仇。”
牛头望着那条散发无尽怨气的远去背影道:“马面,如何是好?放这泼辣人仙进城,势必惹出更大祸水。”
马面何尝不苦,叹口气儿道:“唉,老牛,我俩擦净脖子,只等广王殿下差人来砍吧。”
自鬼判殿出来,沿途我和卢瀚文相聊甚欢,可能与年龄相仿,生前都曾有过大学读书经历有关。我们从一腔爱国热血,谈论到彼此兴趣爱好,真是相恨见晚。只是这小子生得唇红齿白斯文俊俏,生前绝对校草一根,教我这相貌平庸的多少有些嫉妒。
后来,聊及我身世和怎么死的,由于兴奋,我连肚里地眼神根一事也道与了他。
听得卢瀚文时而屏息,时而兴奋,时而悲愤,时而捧腹,时而落泪,时而笑骂,哭哭笑笑对我生前身后所发生之事感慨万千。
不觉与同行数百亡魂穿过冷风荒原,眺见来时城门。
我压低声线道:“瀚文,此去第十地府投生途中,有处名叫苦海的地方,海里有座阴阳岛,前面引路的陆判,昨日已答应在那处私放我返阳。你若不想重活一遭儿,便让陆判也为你找个亡魂冒名顶替代为投生,与吴迪做个伴儿同去返阳吧。”
卢瀚文惊讶道:“你小子,真有本事!连返阳这种事儿,他们也肯答应你。”
我敲他一下天庭饱满的俊秀脑门:“嘘——”
左右看看:“此事甚为机密,秦广王并不知晓,若教人听去陆判就死翘翘了。你究竟随本驸马返阳?还是跟这批亡魂投生去?若是投生我并不拦你,来世享受荣华富贵也是不错。”
卢瀚文略作犹豫,坚定道:“返,我返阳!百善孝为先,父母为我的死定然痛彻心腑。再则如今国难当头,我生前还有许多未了心愿,若能返阳复活,最好不过。”
我欢喜道:“好,老子这回路上不用孤单了!你家住哪块儿?待我为父为爷报仇之后,有空我就找你玩去。”
卢瀚文道:“好,我家住南京中华城堡南,雨花台下雨花村。”
我道:“单听这名字,便知是处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卢瀚文却紧咬嘴唇,目露痛楚道:“可惜从1927年开始,便沦为国民政府屠杀我组织同志和革命志士的喋血刑场。算算时间已有七年,先后赴难不下十万。那些中华儿女若为守土抗战而死也算,可惜白白含恨屈死,埋骨雨花台下。”
我眼珠险些蹦出来:“啊?!你小子难道是……”
卢瀚文点点头,仿佛把地府当做白色恐怖主义盛行的南京,谨慎道:“国民党坚决采取不抵抗政策,至三万万同胞生死和民族大义不顾,你我早晚沦为亡国奴。此次返阳,你为叔父、爷爷报仇之后,与其天天上街穷叫唤游行抗议,不如加入我们,共谋救国大业。”
我抽他后脑勺一下:“瞧你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还救国大业呢。也早听闻你们嘴皮子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话告诉你瀚文,少忽悠老子,你们没有枪没有炮至多汉阳造,拿甚救国?两片嘴么?还是传说中的小米加步枪?”
卢瀚文气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可以为我们造!”
我见再说,他就急眼了,敷衍笑道:“好好,待我返阳去泰山食下掌门师兄给的斩虫灵符,彻底清除体内三尸九虫,再潜心修仙几年,再寻至宿公报得大仇便去找你。”
卢瀚文认真道:“虽然听起来时间有些长,过程有些曲折,但我们红色大门,随时为各界有志之士敞开。尤其是你这类奇能异士,特别有利于执行特殊任务,届时组织肯定会对你委以重任的。吴迪,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心不在焉道:“谢谢啊,我会好好考虑的。”
卢瀚文把动员工作做到极致道:“吴迪,我俩不如今日先在此击掌为盟,日后你表现突出,我向代表推荐你成为党员。”
我皱起天大眉头:“你小子真是中赤毒了。”
卢瀚文不悦道:“吴迪!”
说实话,我喜欢的是他这人,嘻哈道:“击掌,击掌,跟你开个玩笑。”
卢瀚文大喜,与我击掌为盟道:“将来打小日本,组织全指望你了。”
我大言不惭道:“瀚文啊,到时教你见识一番,看看人仙是怎么救国的。”
心里却道:“小米加步枪?笑话,打鸟去吧。”
卢瀚文就盼我这句,喜上加喜道:“瀚文真得没白死一遭,为组织发展了一位拥有超自然能力的革命同志。吴迪,返阳之后,无论多久我卢瀚文都会在南京等你。”
我道:“好好,卢瀚文同志。”
这腔调喜死卢瀚文了。
我们说着话,眼瞅第一地府城门近了,队伍前方忽然骚动起来,我以为遇见不知情找茬的拦路小鬼,吃力拎过身畔亡魂替我抗抬的黄泉画戟,与卢瀚文快步上前,看出甚事了。
隔着围观死人群,只见一个身穿极不得体,晃晃荡荡黄革硬甲的女亡魂,手持一柄长杆大刀,与陆判府中鬼卒吵作一团。我听那女亡魂声音很是熟悉,正要跻身上前看个仔细。
那女亡魂与鬼卒们再吵两句,厮打起来,没过几招,将陆判专门找来护送我的府中心腹鬼卒全部撂翻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