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六说道:“当时我亦不知他们要我帮他们完成甚么夙愿,只听得暂且不害我的性命,于是轻舒了口气。
随之鄂大人对我拿岀一本诗集,叮嘱我将此诗集放进老爷书房,并让我在诗集首页盖上老爷的印信,便再不追究于我。
娴英惊诧寻思道:“原夫君被冤竟与鄂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三叔……?”娴英條间冷汗侵身,心中惧怕不已。
张老汉又道:小女说段六望着书籍暗道:“此书是何用意我虽不知,但望此二人神色必是司马昭之心,我虽为一介家奴,但也深知为忠之道。”想到书上著名乃吕留良时我心头一颤,故闻吕留良宁守汉人气节,不服满人专zheng,儒化汉胞,乃朝庭之大敌。想到此处,心道不妙,大声喝道:“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大人待我天高地厚之恩,我怎能如此忘恩负义?背叛他的事是万万不得的!你们杀了我罢。”话毕我万念俱灰,闭眼受死。
“真是个好奴才,”吴中坎拍手称道,不过你可想好,你那我见犹怜的妹妹是否住在城西鸡门岭啊?如若你不相从,我便杀了你妹妹!再者就一本书而已,也不至于害了你家大人的性命,你还是三思而行罢。”吴中坎奸邪的神中流露岀无限的卑鄙与无耻。
当我听到他提及我妹妹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急如焚。我自小无亲,仅有这个小妹,我俩相依为命,感情颇深。我将每月月钱全部花在妹妹身上,供她穿衣吃饭。只盼将她养大能嫁个好人家,一生长乐安健。近年我荣升管事,月例增多,就为小妹准备嫁妆。当吴中坎说要伤害我妹时,不由软肋暴露,恐慌不安。无论自已做牛做马,只望他们放过妹妹,被迫只得妥协顺从,于是颤声道:“好罢,我替你做就是了,但你们莫要伤害我妹……”
吴中坎听后大笑道:“好个兄妹情深,不过你且牢记,若将此事泄露,那就别怪大爷心狠手辣了!”说罢向那强汉使了分眼色,便将我推岀门外。
赵嘉长叹道:“段兄之过亦可理宥,实在迫不得已。”
段六听后心内欢愉不已,热泪盈眶。接着道:“那夜乌雲寂夜,悲蝉嘶鸣,戚戚花植,我霎感无助寒弱,浑身力气仿似抽干,坐至长廊石凳上愁思,不知何为,一面是至亲胞妹,一面是大恩老爷,踌躇不定,凝思半晌,最终选择了妹妹。想到反正一本诗集而已,亦不会害了大人性命。所欠大人厚恩,只得来世相报。于是次日趁老爷不防来到书房,盖了印信,将诗集放进书丛。
可谁料想,未经几日,吴中坎突传信与我,将我约出并对我说道:“你家大人明日性命休矣,倾家会被处斩,你忠心可鉴,无需送命,便给了本大爷做管家罢。我即刻起身,你速速准备,随我而去。”
这时我才悔恨万分,谁知那本小小诗集竟让大人惨遭灭门之祸。而且凶手竟是自己。一念之下,我已了无生意,本想自戕谢罪。但一念到妹妹便失了勇气。随即答应了吴中坎,意欲从他身上查清大人遇害的原由,伺机为大人报仇雪恨。亦也寻到夫人与两位不知人事的少爷……”
娴英心头触动,想道:“这段六总算不负夫君厚待。”
“那日夜里,我随吴中坎而去,他一路朝北,携带不少家财,却未带了一名下人家眷。几日周折,我们来到了安定,去投奔他那同胞只弟吴中司吴坊正。是以才推敲只为大人一家遭难,惧怕此事殃及亲属朋羽,吴中坎乃是奉命在大人案中举证之人,故做贼心虚,恐遭波连,才匆匆奔潜此地。
不日我们到了安定,下蹋在城北闻香客栈,一切待定,吴中坎便急切命我去城南清草坊去请他的胞弟吴中司前来,说是十万火急,片刻不得耽误,并亲笔书信托我带去。
清草坊离所居客栈相距不过十里,不到一刻我已到了吴府门前,将信件交于吳府管家。一时后从府中走岀一位身材高大,瘦削方脸,与吴中坎相貌近同的中年人。两人连所留胡须都有相似之妙。我惊诧的愣在原地。吴中司一见到我热忱的问道:“阁下就是家兄派来的人?”我恩了一声,心中思道:世上怎有如此相象之人,就连声色都无一二。只是此人一副仙风道骨,眉宇豪正之象,与那吴中坎天壤之别。
吴中司好似看出了我的疑虑,笑道:“我兄弟二人乃双生胎,相貌无异,小客不必如此惊讶,快到寒舍说话。”
此人说话谦逊有礼,人品与他兄长截然不同。我叹了口气道:“不必烦扰老爷了,吴老爷请你去客栈一叙,说有要事相商,请老爷一人速速前往。”
“那就即刻出发,劳烦小客头前带路。”吴中司郑重道。于是我二人快马加鞭,不久便到了客栈,我遵从吴中坎的吩咐从后门引入直奔居处。
刚进房门,吴中坎只弟二人热情相拥,兀自不胜欣喜。驻足一处,若不是服饰有异,我几乎无法辩别谁是谁了。兄弟俩亲切涕零的坐于桌前把酒相喧,我退到门外守候,替他盯哨。二人言语虽低,且清亮一丝不差句句顺灌我耳。
屋内传来瓷盅交碰三声,随后吴中坎关切道:“弟弟,父亲可好?侄儿可还用功?”
“哥哥,一言难尽呐!父亲三年前病逝了,我伤痛不已啊。”
“甚么?父亲仙去了?你怎不告知于我?唉!想不到一别数年,他老人家却……”吴中坎忽然低泣起来。
“哥哥节哀,你不是在跟随知府大人么?怎回来了?发生了何事?我几次传信与你,都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还以为你出事了……”
“不说这些了,待我改日再与弟弟慢慢道来。你我兄弟多年未聚,今宵定要一醉方休。”吴中坎拿起酒壶给各自斟酒。
半柱香后,屋内突然几声惨叫传来,随后吴中司用闷厚沙哑声音道:“哥哥……这是为何?你为何如此……”说罢“嘭”的一声,宛似沉沉倒地。
我暗想不妙,骇然大惊,冷汗通渗,欲冲进屋内一探究竟,却听到吴中坎哽咽道:“弟弟啊,你安心去罢,哥哥会来陪你的,你要原谅哥哥。此次哥哥做了件大事,是知府大人指使的,哥哥再愚钝,也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若不死,叫哥哥如何存活?你我兄弟势必不能同活于世啊……”
倏然才知吴中坎陷害了我家大人,惶恐他主灭口,为了活命竟亲手毒毙了自己的弟弟,我不禁寒意顿生,双腿哆嗦,深觉吴中坎的阴毒狠辣,连自己的弟弟亦不放过,与禽兽何异……正被此景触愣时,吴中坎忽然大声唤我。
我六神无主的跌进屋中,看到方才还满面欣喜的吴中司瞬间倒在地上,嘴唇发紫,七窍出血,死不瞑目。吴中坎坐在一旁,假惺惺的抽泣伤心。
我吓得一脸铁青,问道:“老爷,吴老爷他……他怎么了?”
“愈来愈多事了!快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埋了,记住不要让别人瞧见!以后不该问的就少问,否则……”吴中坎倏然厉目狰狞的望着我,彷如要吃了我一般。我被吴中坎威势所摄,低头未再多语,颤抖着去背吴中司的尸体,他的死相极其恐怖,面容黑紫,暴目鼓鼓……我从未见过这等惨相,心中顿时对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恨之入骨,巴不得有朝食其肉噙其皮。
吴中坎怒道:“瞧你这点胆量,日后怎做大事,快别犹豫了,先将他外衣扒下,交给我。”
我胆战心寒的将死者衣物缓缓脱下,背至客栈后的的丛林,挖了坑,慌忙将土填埋。然后跪到坟前虔诚道:“吴老爷,真是对不住,我不知老爷叫您来是害您性命,您的冤魂应去找您那狠心的哥哥,可千万勿纠缠小人。”当时林中寂静异常,寒风凛凛,远处几声夜鸦悲鸣,真乃魂不守舍,鬼魅周身。我精心念了几句佛号,就迅速回到了客栈。那日所历,铭心刻骨,终生难却。
到了客栈,惊栗未定,突遇吴中坎穿着死去弟弟的衣服站在墀阶,得意眺望。看到我便急问道:“事情办的如何?有无旁人察觉?”双目不断环顾四周。
我不敢正目端视,犹如死去的吴中司复活般又在眼前,只是低声道:“无人察觉,老爷我们接下来该当何为?”
吴中坎笑道:“你速去收拾行囊,我们即刻奔赴清草坊,日后我便是吴坊正,吴中司便是我……”笑声使人不寒而栗。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吴中坎欲要冒充亲弟,故将其杀死,想到此处,我不得佩服此人心地之歹毒,城府之暗霾。
自此以后,吴中坎摇身一变,成了吴坊正。他将府内兄弟的家奴驱赶待尽,甚至连吴中司的儿子都未察觉一丝破绽。前不久良汉在吴府做活,只因无意熟识了吴家的丫鬟玉莲,彼此皆萌生好感。玉莲在吴府为奴多年,身价颇高。良汉欲给玉莲赎身,怎奈身无巨银。只得再吴府打些散工,即解相思亦得工钱。时日未久,吴少爷察觉二人整日眉目传情,心生怨恨,将此时告知父亲,吴坊正一怒之下狠心打死了玉莲。这使良汉遭受重创,便发誓定要除去吴家父子,为无辜的玉莲报仇。可凭一几之力终难抗衡,日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一夕与吴府管家段六与良汉闲聊之下才得知相见恨晚。几番忠诉愁肠亦思良计,所幸段六偶知吴家软肋,这才找赵嘉这个偷盗好手前来助阵。平日打抱不平,侠义心肠的赵嘉闻听吴中坎恶迹后豪爽的应了二人相邀,三人拟定以六儿做内应,良汉赵嘉二人于两日后潜入吴府盗得那格中之秘。
岂知三人一番暗商筹划却被巧过的秀芹听的真切,她天真善良,嫉恶如仇,几经辗转苦思。并决策不知是否将此事告诉老汉我或劝良汉莫要冒其风险时,心里念道段六叙述的经历后,悲悯激愤,顿生不平之意,期盼此次能将吴氏父子正法,大快人心。随之将此事吞到腹中,不再提起。
娴英伤痛涕零,心如刀绞,思道:“上天助我,倘若我那时一念之差去投奔三叔,岂不自投罗网?冥冥天意,自有定数。我等命不该绝。万没想到三叔竟毁无人性,丝毫不念夫君当年一片私心为亲,好心擢升之恩。究竟为了甚么?非得要了我们性命不可?难道亲兄弟就该如此相残?”娴英霎时失望之极,不敢再想下去。
张老汉双眸愤恨道:“三日后午夜,良汉与赵嘉二人来到吴府后门,早已等候的段六闻得声后为其开门内应,放了二人入府。指引二人来到后院书房,良汉段六把风,赵嘉潜入书房。岂料赵嘉刚到房内,早已隐伏的家丁将赵嘉抓个正着。院外火光冲天,十几人从夜幕冲出,既有家奴又有公差。为首的正是吴坊正吴中坎。”
“原来吴中坎早已察觉段六行踪诡秘,便派人跟踪,果然发现其心有异,又见半夜私开后门放凶,吴中坎早早禀告了官府,又在院中设下埋伏,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一行人通通落入吴中坎的彀中。当夜吴中坎命人将三人关在柴房,次日黎明送入大牢。段六熟知县令与吴中坎交好,已知己命休矣。唯恐拖累赵嘉良汉,包揽罪责。可他哪知此次几人已知重秘,必然官府不会轻易放过……”
按当朝律例,盗窃只需几年牢狱之灾即可,吴坊正暗地使钱,欲要在狱中结果三人。更未对县令阐述几人是为盗那件秘物,否则县令定当先惩处他个办事不周无能之罪。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纵然钱财再可通神,王法怎可藐视?须得步步进行,况段六一揽罪责,酷刑用遍,也未签供。县令也不能朝夕之间便处死三人。故吴中坎终日怅然忧眉,茶饭不思,深恐段六将盗物之事说于县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