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伯坦星球落后的小城市,荒芜的街道飘来几张残破的废纸,张牧野抓住其中一张,拿在手中阅读。塞伯坦的文字张牧野不懂,不过星魁的资料库中有记录,不怕看不明白。
虫族的入侵让这座本来就不出名的小城市更加无名,连它原来承载历史烙印的名字都没有几人会再提起。
纸上面的内容是动员居民参战,不过张牧野环顾四周,这落破的城市中,只怕人口已经锐减到不能负担虫族战场四个字。
张牧野身边的人是左右,草本金时和安雯,令人意外的是凌君器居然也和他们同行。不知有意无意,反正他们上交的考核成绩都在最差行列,春雨竟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凌君器在自己手中出了什么差错,张牧野相信追究他的人可就多了。他把纸上的信息解释给大家听,问道:“凌少爷,你有什么打算?”
凌君器闭目不语,似乎无意回答,偏偏张牧野走一步,他也跟一步,紧紧尾随在众人身后。
凌君器再强也不可能以一敌四,更何况眼下他受了重伤,强得有限,只怕自己一人就能拾掇了他,张牧野思量既然凌君器现在威胁不大,不妨由着他高兴。
这里几乎是虫族入侵的最前线,不过虫族的大军基本上已经过境而去,这个小城市反而显得冷清无赖。张牧野一行人到这里的任务不过是收拾残局,竟然和张牧野当初的目的南辕北辙。
春雨似乎只是随便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当地居然连春雨的势力组织都不存在。
可是奇异的氛围笼罩着这片无主之地,张牧野感到一丝凉意从心里升腾,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安雯古古怪怪低声道:“老公,这里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不是没有人,张牧野的精神力扩散,分明探知到人类的存在,可是死气沉沉的都市没有因为这些小撮人类的存在燃起生机,反而像是在大火中投入木头,把这仅存的人气作为燃料,让死亡燃烧得更加猛烈。
有人意识到了客人的到来,不算来得早,不算来得迟,来得刚刚好。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脸拒绝视线的看穿,来人发出沙哑的男性声音,说道:“跟我来。”
张牧野果断跟随来人的脚步,好看看到底这座城市在卖什么名堂。但他不知道,在这颗星球的诸多地方,类似的仪式都在上演。
昏黄的灯光,张牧野被引入一条地下走道,在地球待了那么久,倒是不存在对地下区域的恐惧感。窄小的空间只容许张牧野俯身前进,可是前面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始终挺直腰板。
之前张牧野目测过他的身高,起码在两米以上,可是现在他的身形飘忽不定,在眼球中呈现的姿态在模糊和清晰间跳变。
徘徊在真相边缘带给人最真实的恐惧感。阴暗像是一个无底洞,和男人一起,把张牧野的眼神吸入无限深渊。
“我们到了。”沙哑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细碎的脚步声。
张牧野对后面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很自然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景象。塌落的岩壁把众人的身影藏在阴影中,火焰摇曳撒下的影子映入大家眼帘。
前方一百米处,一群举着火把跳着怪异舞蹈的男人围在一座耸立的石台周围,旁边是半跪着做着祈祷动作的女人和老年人,他们嘴里念叨着重复的话语,张牧野借由星魁的帮助发现它们居然只是无意义的符号。
巨大的岩石雕刻树立在圆形大洞中央,乍一看像是一具人形雕塑,奇怪的是它被分为左右两面,很容易可以区分出两者的界线。一面是男性,一面是女性。最让张牧野疑惑得却是雕像的面目模糊,让人难以留下具体的印象。
“野……”左右手指石台,话还没出口就被张牧野封住嘴巴。张牧野双指掐住左右的脸颊肉,慢慢放开手掌。
左右小声道:“救她。”
张牧野无动于衷,眼神直巴巴地旁观事态发展。
左右扯动张牧野的衣角,再度用精神力说道:“救她。”语气中充满了恳求。
黑袍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场,张牧野拍了拍左右的头,问道:“为什么?”
石台上的少女不过八九岁,幼小的身躯被绑在木棒上动弹不得。她的四肢被钉子穿透,淌下的鲜血慢慢流进石台上一个巨大的凹槽。凹槽里空空如也,除了鲜血,还是鲜血。满眼的深红在左右眼睛里流动。少女已经连哭喊的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失血过度让她挣扎在垂死边缘,陷入到昏迷中。
张牧野没有等左右的回答,他率先冲出掩护,一个前跃飞向高台。扇动的金属双翅呼起震鸣声,直刺耳膜。
“发生什么事了!”石台下的人发出惊乱的声音。
场面一下子不由控制。
张牧野看得出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最强者也不过一阶精神力。想来塞伯坦星球如果实力雄大,也轮不到春雨来插手了,张牧野只想顺着左右要求救下这名小女孩,倒不欲为难这些塞伯坦星人。
少女的身份仍是一个谜团,不过黑袍男人似乎是有意引导他们来这救她,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什么麻烦事都赶上了。
左右一贯眼高手低,被草本金时扛着脱离地下。一行人由得张牧野冲进人群,自己赶早就撤离了现场。
骚乱的局面渐渐在有心人的支使下平静,不过早已找不到张牧野和仪式祭品的身影。
城市一所废弃的公寓,张牧野把少女放在凌乱不堪的床上,对左右说道:“放心,没事。”精神力引导着小女孩的呼吸,张牧野把药品贴在她的舌头。
左右松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话,独自走到裂开一半的窗边,眺望着外面的景象。
他童年生活的贫民窟只怕比这里都不如。
安雯一脚踢在灰灰的木门上,知晓力度,木门只是发出“嘎嘎”声。她环住张牧野的脖子,腻声道:“老公,好空虚,好寂寞。”
张牧野甩开安雯,说道:“正经点,没指望春雨给我们安排什么好工作。”
少女悠悠醒来,四肢的伤口已经接近愈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看见了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胡子叔叔。”少女发出雀跃的惊呼声,抱住突然出现的黑袍男人腰部。
除了少女之外没有人不触动眉头,黑袍男人出现得太快,如果不是少女的呼喊,张牧野恐怕至今无法洞察他的存在。
张牧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少女喜悦的表情就瞬息变化,她惊惧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仪式怎么了?”
黑袍男人沙哑的声音说道:“仪式中断了。”
她默默低下头,颤抖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断仪式!我要为父神奉献我的生命,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少女挣扎着推开黑袍男人,刚打开门,却不小心绊倒在地。她无力地双膝跪在地上,小声啜泣起来。
张牧野冷冰冰地说道:“你就这么想死。”
少女倔强回应道:“就算我现在不死,难道战争就能结束,难道我们就能免除生命威胁。”
“你不是以为靠那些神神鬼鬼的把戏,就能挽回塞伯坦星球失去的一切吧。”安雯适时插话,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
“只要我们的父神降临,一定会为逝去的同胞们报仇。”少女依靠抖动的双腿艰难地站立起来,幼小却又坚毅的目光直视着安雯。
兜帽被无形的力量掀下,黑袍男人露出一张中年大叔的脸。冗长的黑胡子挂在他的下巴,随着微风吹拂摇动。
“你们可以叫我十恶不赦。”没人对这个名字做出反应,除了凌君器默默后退一步。
“原来是恶叔。”张牧野靠近的手臂被一句话卡在半空。
“把春雨带给我的东西交出来。”十恶不赦面无表情地说道,走过去拉住少女的小手。
张牧野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当下震动。因为他不明白春雨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张牧野面色沉凝,形势比人强,他只好取出基因楔子递向十恶不赦。
十恶不赦不拿反笑,说道:“原来不过是春雨的棋子。”继而隔空卷走张牧野掌心的基因楔子。就在张牧野以为十恶不赦紧接着要说话时,他的手仍未收回,突然感到一冷,掌中多出两支基因楔子。
“就当做你跑一趟的辛苦费和救了小三的报酬。”十恶不赦左手一指,猝然从张牧野身体中飞出一样事物到他手中。
小小的一块浅绿色皮肤渐渐跳动,像是重新获得生命,外表有了光泽。
星魁分散开来,蜷缩在张牧野身体各个角落,幸好十恶不赦根本没有多想,才不至于发现他的存在。张牧野迫切意识到提高实力的必要性,不然总是这么躲躲藏藏,迟早有一天会穿帮。
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难吐露这个秘密,万一星魁出现暴露的苗头,不止是自己,凡是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人都会很危险。
因为张牧野敏锐地意识到星魁的价值。
没想到他的目的真的是这块皮肤。张牧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果然应验。
在春雨眼皮子底下那么轻巧地拿到那座岛上的疑点本来就很可疑,到头来当真做了别人的棋子。不过张牧野倒不在意失去这个东西,春雨没有立刻收回怪物皮肤就是大失算。到了眼下这个关头该有的基因模板星魁早就存入资料库,它本身对张牧野而言毫无任何意义。
张牧野不敢确定有人算计他,然而依旧占了个大便宜。春雨和十恶不赦都没料到张牧野的意外之喜,毕竟星魁的存在超出想象。
张牧野十足做出脸色煞白的模样,把内心的窃喜驱散到星魁中。十恶不赦翻手转身,虫人皮肤就无端消失在空气中。
几乎就在他们有所收获的同时,远在孤岛坐镇的雷顿教授默默在一张纸上划掉“科学会”三个字。他转动座椅,再次把目光注视到这张纸上,上面唯一剩下的名字就是“和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