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野一气呵成,顺利把不灭城中镇压着的古神摄入内丹天地,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当中经历惊险万分,实在差一点运气与计算都不成。
张牧野心神总算松懈下来,绷紧的神经直到此刻才恢复弹性。他随意环顾四周,对重新被封印的恶禅说道:“天地本是大牢笼,我帮你从大牢笼跳到小牢笼,你也不必太过记恨。不管怎么样,技不如人你也无话可说,还不速速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
恶禅愤愤不平的面容投射在张牧野脑海,不甘地说道:“区区蝼蚁,竟想妄图驱使我,别做梦了。即便我坐化往生,也不会向你臣服!”
张牧野料到有此结果,禅多年苦心经营,岂会乐意落得如此下场,明白硬来不易,于是循循善诱道:“你现在被我镇压在六昧地黄丸中,重新失去生命主宰,何苦为难自己。我既然与你构筑起主仆关系,自然也就承当下你那份因果。因果报应,无论信仰之战延续到今天变成何物,我相信终有一日我要与你死对头做个了断。如果你不肯屈就于我,我只得把你永世镇压,你哪还有机会亲自手刃仇敌。”
张牧野话说满满,细细想来不过文字游戏。按理来说真要遭遇那个同镇压恶禅的古神面对面时机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然而张牧野的口头承诺固然是空中楼阁,却恰恰说中眼下恶禅心事。
恶禅从来快意恩仇,睚眦必报,若不是这般性格,当年也不会惹下众多仇敌,被团团围困,镇压在不灭城中。
此时他企望重获自由,无非幻想再创巅峰,一报当年之仇,其实算计得深沉,心机反而单纯。
恶禅沉默许久,思量张牧野性格杀伐果断,连自己都栽在他手中,实乃可造之材,兴许真能到达那样境地,和自己死敌决出一个生死来。
他也明白自身被禁锢在不灭城中千万年,力量早就不复当日。哪怕收回肉身、神灵、神通三者,要想重回巅峰,只怕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岁月,藏身张牧野身体不失为一种修养方法。
恶禅牵引张牧野来此不单是要引诱他解开封印,心中不无夺舍易体,强占一具鲜活肉体想法。毕竟邪尸王体内生气几乎散尽,苍茫死气作用下,很难吸取到宇宙能量。即便灵肉合一,占据着原来身体也不是长久之道。
只是万万想不到张牧野先发制人,下手更快更狠,恶禅此刻身不由己,唯有转而争取当前最大利益。
常人短暂一生于恶禅来说不过须臾,张牧野目前只是三阶精神力,充其量拥有两百年寿命。两百年时间称得上只是恶禅一眨眼功夫,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恶禅恶意揣测张牧野一辈子再无法进阶,短短两百年后自己也可以恢复自由。比起不灭城中无期徒刑,这区区两百余年有期徒刑堪称微不足道。
他心思即使张牧野修为节节攀升,自身得到的好处也会无可限量。
这般说来无论张牧野未来发展如何,只要自己一颗平常心看待,似乎总归不吃亏。
恶禅念头急转,突地冷哼一声,收敛脾气,权衡其中利弊,最终装作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适当予你帮助,不过千万别以为我是你的臣下。总之一句话,你要是认可我同你的平等地位,我就安心与你合作。”
张牧野眼见恶禅终于妥协,不在意地说道:“随你怎么想,只要你不捣乱,平等又何妨。”
到了我内丹之中,哪还有你嘴硬时候。
张牧野清楚恶禅这么说无非是想保有一丝面子,索性给他一个台阶下。即便恶禅嘴上不承认他们之间主仆关系,难道还敢真忤逆张牧野。
张牧野注视着原来躁动的恶禅重归寂静,说道:“那么你的真名真是“禅”?”
恶禅不敢隐瞒,颇具怨念地说道:“你还唤我做恶禅吧。”
禅……恶禅,张牧野轻声自语,似乎这当中还有一些玄机。
只是当前最要紧大事就是速度离开神秘空间,张牧野把发散的心思收回,淡然问道:“那么恶禅,我该如何回归到原先所在庙宇之中?”
恶禅解释道:“其实你身处我香火寺一尊佛像之中,这内中开辟的天地本是我为了采纳信徒信仰设立的,没想到会成为囚禁我真身之所。哎……”
张牧野无心搭理恶禅感叹,蹙眉催促道:“快说重点。”
他直感时间所剩不多,必须分秒必争,才好圆满完成此行任务。
恶禅被张牧野一*,只得简要说道:“只要你在脑海中树立起那尊佛像虚影,就能跳脱出去,不在其中。”
没想到方法如此简单,可是张牧野并未留心神庙中佛像形象,不禁一阵无语。
恶禅紧接着说道:“我马上施展神通,助你离开这里。”恶禅心领神会,瞬间洞察张牧野为难之处,颇为积极地伸以援手。
玄妙金光在张牧野脑海刻画出一座苍天古佛,借着恶禅感悟,张牧野突然意识到此佛不凡之处,只见他神情庄重,犹如一道万古不变的符号屹立凡人心中,虽然面目模糊,然而气质似乎在芸芸众生中俯拾皆是。
张牧野心中涌上奇妙感觉,观佛如见禅,对于宇宙诸事,延伸出崭新看法。他闭上眼睛,沉溺在自我意识的领悟当中,再不管外界如何变化。
恶禅着实没想到自己只是稍使神通,意外地发现张牧野已陷入禅道感悟,忍不住内心暗惊,隐隐觉得此子真有其独特之处。
小庙可容大神,小庙之中。
颜叶百无聊赖地玩弄唐二支离破碎的头颅,应当是相处久了,习惯了,不怕了,对着她的妹妹问道:“我们应该继续等下去?”
回答她的除了颜落冷淡声音再无他物:“不然还能怎么样。”
时间眼睁睁流走,颜叶无力地发现脱离雷顿教授庇护,自己竟是这样不堪重用,气急攻心,愤然一脚踢开唐二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唐二头颅顺势一股脑撞在排列整齐的那行佛像上。佛像因为起初微小力量冲击不敢置信地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颜叶傻傻地注视着不断倾倒的佛像,木讷地伸出一根手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张牧野身处的那尊佛像无辜坠毁,要想顺利回到现世只怕要花更多时间和功夫。
幸好及时,张牧野赶在佛像倒地之前贸然出现庙宇之中,留意到颜叶呆滞的面容,说道:“你不是又闯什么祸了吧?”
张牧野循着颜叶手指方向转头朝后看,紧盯着一排裂作两半的泥质佛像,调笑道:“算了,谁让它们质量不好,经不起颜叶大小姐一记射门。”
颜叶尴尬地低头看着地面,懦懦说道:“不关我的事,是唐二的脑袋坏事。”显然颜叶不笨,一下子明白过来张牧野刚才处境。
颜落从火堆旁起身,漠然道:“我们是不是这就离开?”她拾起地上一尊裂开缺口的小佛像,用自己衣袖轻拭它表面,露出木偶般规范的微笑。
张牧野正待开口,听到恶禅声音:“等一等,先取走这座寺庙火种。”他顺着恶禅指示着眼脚边那团烧得正旺的火焰,这才想起这普通事物的不普通之处。
死者之城当中的生人之火哪有寻常的道理。
张牧野并非没有留心这簇火花,只是他原来不知晓收取之法,眼下按着恶禅教授的口诀摄取火堆中那道火种,果然手到拈来。
他尚且不明白火种具体用处,既然恶禅亲自开口,一定有其特别之处。
微弱火种迎着飘忽轨迹潜入张牧野身体,涌上精神内海,匍匐在温热海洋中。
张牧野丝毫不觉得身体产生任何改变,心存疑惑,却不想如今为了这件琐事耽误工夫,匆忙对颜叶与颜落说道:“我们走吧。”
颜叶分明看见火堆中一注渺小红点投入张牧野身体,疑惑地望着他冷峻侧脸,总觉得再度出现的张牧野发生了某种莫名变化。
张牧野率先推开大门,缓缓迎着黑雾向前进。
颜叶乍然低声道:“把你的手给我。”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叶总算学会吸取教训,乖乖地要求张牧野引领她的脚步,深怕自己不能安然回到她的主场。
张牧野感知到她们小手位置,默默牵起颜落手掌,随口说道:“还是让你妹妹拖着你走吧,我可怕自己拦不住你闯祸。”
颜叶懊恼地一跺脚,全然没有舒服一点的感觉。古怪地面吸收实质声音,把她的郁闷心情消磨得无声无息。
张牧野同颜家姐妹一行三人退出上古神庙内部,再次置身于茫茫黑雾之中。
张牧野注意到庙外黑雾已由极点逐渐转向衰薄,隐约感觉到不灭城中正在暗暗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大事。
恶禅平静地解答张牧野迷惑:“负责看管我的两头须弥兽正在城中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