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往火坑里去一般，他难以想象，待会陛下要是知道了消息，该是如何的激怒。
从殿外走到殿中，如同走了一个季度的时间，殿中炭火烧得正旺，他却只觉得自己四肢八骸都是冷冻着的。
皇甫霖面色骇人，“说！”
王公公芒刺在背，“回陛下，紫荆并不在厨房内。嘉德殿传来消息，似乎……似乎有人曾闯进去过。”
案几上的药碗被长袖一挥，顷刻间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皇甫霖双眸阴鹜，深深地看着苏小匪，眼神中再没有了慈爱，只剩下悲怆和愤恨。
“今晚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几乎是咬牙切齿。
苏小匪敛去所有的神情，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是。”
“你竟用这种手段欺骗朕！什么发烧病重全都是虚假的！”
也不是，为了效果更真实，她事先服了发热的药，确实昏昏沉沉，不过现在辩解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苏小匪低头看被子，沉默无言。
皇甫霖大步走出去，声音像是冬日刺骨的冷风和高山冰封的冷泉，凝固了整个昭平大殿。
“通知巡防禁军，关闭城门，禁止一切人马进出。让如风率人封查各处要道，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苏小匪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像是随时要把周边的人吞没一般，如霜的话语从喉咙见低吼出来，狭长的眉眼微微眯起，瞳孔不断收缩，三尺之内无人敢靠近半步。
镇定如她，都不禁感觉到一丝害怕，心中莫名地窜过寒流。
皇甫霖站在殿门口，冬日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玉石砖上，王公公领了皇命一刻也不敢耽误，一把老骨头了跑起路来倒是比年轻人都还要厉害。
皇甫霖寒着脸，如一把随时要出鞘屠杀的刀，不停顿地健步离去。
一屋子跪着的人，此刻才终于感觉到有空气的气息，惊慌地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竟感觉到连后背都出了冷汗。
苏小匪掀开被子，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疼的额头，从床上走下来，像是很随意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惶恐的小姑娘说话都带着颤音，有人回答说，“陛……陛下，往……往东边的寝宫去了。”
东边的寝宫……那便是嘉德殿了，皇甫霖想来是去确认看是不是真被她们得手，其实苏小匪内心也是忐忑，虽然所有环节都仔仔细细地研究过，但总生怕遗落了什么。
宫女劝她回床上躺着，苏小匪不听，依旧站在殿门口。她心里明白，守在这里，如果一刻钟后能看到皇甫霖的身影，那就表示清瑶和紫荆她们一切顺利。
一刻钟后不久，果然见皇甫霖原路回来，出乎意料的，面色平静得让人可怕。
可怜刚跪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站起来回点血的宫人们，看到沅帝回来，忙不迭地扑通一声又软腿跪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三尺外，皇甫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苏小匪看了看周边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小姑娘们，没有皇甫霖的命令她们根本没胆量起来，叹了叹气，抬起了头。
“你身上的香，还有时辰和伺候习惯的改变。”她不是十分的把握，但翊华宫怎么也攻不破，她在北渊耗了数月的时间，实在不能再等下去。
只好孤注一掷。
庆幸的是，她赌赢了。
只是觉得，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狂喜。
“你知不知道你和你母亲真的很像，有时候聪明得让人又爱又恨。”
“我以为这算是优点。”
皇甫霖迫近一步，“她们往哪里去了？”宫门各处并没有她们的身影，一定还在宫内。
苏小匪佯作镇定，“我不会说的。”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伤你。”
苏小匪并不在意，“我没有想过这个。”她只是想让她的母亲回到她爱的人身边。
皇甫霖双手扣上苏小匪的肩膀，抓得她硬生生的疼，“快告诉朕，她们究竟在哪里！在哪里！她们把海心弄到哪里去了！”
本来就头晕，一晃起来感觉整个脑子都是星光在闪。
苏小匪咬紧牙关，“我不会告诉你的。只要顺利，她们半个时辰后就会完成所有的计划。如果你觉得我触到你的逆鳞，你大可以处罚我。”
“你！”大掌灌输的力度几乎要捏碎她的肩骨。
苏小匪忍着痛，一言不发做高冷状。
“来人！”皇甫霖唤来禁军。
王公公冒死上前进谏，“陛下，不可！不可啊！”伤了公主，这偌大北渊最痛苦的不还是陛下自己吗？
皇甫霖不为所动，苏小匪更是面无表情，一众宫人恨不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凭空消失最好，只有王公公在那里磕头死命劝阻，“陛下，公主……公主还在病中，陛下开恩呐。”
苏小匪的脸已经一点血色也没有。
禁军持着木枪走近，皇甫霖退一步，看着苏小匪宛若陌生人般，面色铁青，语气冷硬。
“现在开始，给朕牢牢地锁住这昭平宫，不准公主踏出昭平宫半步！”
挥袖，负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