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匪看似不经意地问话，生生地把染袖的膝盖给吓软，七姨娘皱着眉，“少夫人说什么，我怎么都没听明白。”
“那染袖呢？”苏小匪说，“染袖自己总该能听懂我的话吧。”
小丫头被吓得不轻，看起来平常不常做坏事，没什么随机应变的能力和经验。
“当事人自然能够明白我在说些什么，我既然认定了你是嫌疑，自然能顺着你这条线查下去。清宁寺内内外外这么多人，想要找到你行事的证据再简单不过，只是到那种时候可就不是咱们这样私了可以了结的了。”
“扑通。”染袖跪下，重重地给她磕了一个头，“少夫人，是染袖做的，和七姨娘无关，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要打要罚冲着奴婢来就好。”
七姨娘低喝：“染袖！”
她又转了身一拜，“姨娘，染袖莽撞起了坏心去害少夫人，该得什么惩罚都是奴婢应该的，奴婢辜负您的教诲了。”
“你……”七姨娘想要说什么又忍了下去，无奈地偏过头。
“少夫人，求您责罚。”
苏小匪坐下，“相比于责罚而言，我更好奇你为什么想要害我。”
“自然是想给我家姨娘出气！”
她好笑，“我可没有虐待过你家姨娘，何来出气一说。”
“我家姨娘原本一个月起码能见到少爷三四次，可自从少夫人你弄了一个什么改革后，少爷到后院的时间就大大减少，我家姨娘一个月就只能匆匆地见上一回，有时候少爷甚至坐了半把个时辰就走，连晚饭都吃不全。这些难道不是少夫人你的错吗？”
这是个有争议的话题。
她摇头，“你从你家姨娘的角度出发，而我是站在少爷的立场上思考，我们其实都没有错，只是世界观不能完全地吻合罢了。楚家后院有十六位女子，本来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更何况少爷事业繁忙，每每都是工作到深夜，等他弄完这些再去后院折腾，迟早体衰。你家姨娘若是真心对他好，就该从这些方向想，若是只想争权争利争宠爱，那我劝告一句，趁早放弃，楚亦这样的人是不会任由女人从他身上贪婪无休止地想得到什么。”
七姨娘身子一震，一直看好戏的五姨娘也是怔楞当场。
苏小匪将染袖扶起，“等回到楚家，自己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板子，至于七姨娘，管教不严罚俸一个月，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就翻倍处理。”
她其实很反感这样的事情，留在楚家一日，就得时刻准备着应对这样七七八八的破事。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她是森林里的小麻雀，放养才是她的生存方式。这种消耗脑力体力危险系数颇高的贵妇身份，委实不适合她。
五月中旬，还要多久呢？
苏小匪掰着指头算，发现还得要个把半月的煎熬。
心情有些烦闷，苏小匪暂时还不想回房间对着天花板，只好和紫荆在清宁寺中随便走走逛逛。
在一棵偌大的菩提树下，一个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头在静静浇水，苏小匪蹦啊跳啊过去打招呼，“方丈，真巧啊！”
海尘放下手中的浇水工具，双手合着微微弯腰，“施主。”
“祭祖到今天应该就结束了吧。”她问，生怕海尘这厮又整出什么临时讲座来。
“是的，楚家主明日就会启程回去了。”
苏小匪乐呵，说着违心的话，“又该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方丈，听不到您精深的佛法课，真是遗憾。”
海尘露出职业微笑，轻轻摇头道：“不会的。”
“啊？”
他预言，“这几个月内，施主必然还会再来一趟清宁寺。”
怎么可能，“方丈平日里常常这样预知未来？”
“不，这是第一次。”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至少短期内我还没有要来此的打算。”
海尘禅意十足地下定论，“不会，老衲既然说出这话，必然是看得准了。施主会来的。”
后面五个字他笑着一字一顿地说，苏小匪顿时有种汗毛竖起的感觉，干笑了下，连忙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楚亦果然次日就安排启程回府，他生意上的事情一大堆，不可能在寺庙里长期啃青菜萝卜修身养性，海尘一如第一天来接他们一样，将他们一路送到了山下。
苏小匪本还想冲着那嫣红色的马车而去，结果被楚亦一把拎上了最前面的暗灰色宽敞马车。
她正想要抗议，楚亦扔过来一本账本，“啪”一声盖在她的脸上。
苏小匪被砸得晕头转向，从脸上拿下本子正想要跳脚，映入眼帘的“分成”两字让她眼睛顿时亮成上百瓦灯泡。
“银子到账了？”
“在半夏居，等会回去，自己去领。”
“好说好说。”苏小匪乐歪了，一个劲点头。
等到府下了车，苏小匪跟打鸡血似的拉着紫荆就往府里面跑，后面的轿子还没停稳，苏小匪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紫荆被带着跑，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她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一边抽空喊：“小姐，咱们这是去投胎啊还是投胎啊！”
小丫头现在的说话风格和她有两三分像。
苏小匪头也不回，照样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狂奔，“赶紧的，等到了再和你说。”
半夏居里有两个大箱子放在地上，黑色的外观仿佛由内而外地透着七色光彩，苏小匪松开紫荆的手直接扑过去跪下一把抱住，“亲娘哎！”
紫荆叉腰使劲喘着气，等待许久的昀娘给苏小匪行了个礼，说，“小姐，这两箱东西是董叔今早送来的，说是要给你亲自过目，昀娘不敢私下打开，就一直在这守着。”
苏小匪还迷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回应她，拥抱银子的感觉实在充实，整个世界都瞬间圆满了。
她招手，一副防狼架势，“快快快，紫荆，去把门给我关了。”
紫荆一头雾水，出去关了门。
苏小匪笑得荡漾又猥琐，搓搓手，哈一口气，缓缓、缓缓地打开箱子，一时间，金光闪闪。
黄金啊！苏小匪双眼放直，做出一个忒俗气的动作，伸手拿一锭放在嘴里使劲咬，那坚实的硬度让她痛并快乐着。
楚亦真是够义气，一点不贪污，她对过账本了，确实是这个数没错。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苏小匪整张脸趴在上面，满足地喟叹。
昀娘整个人已经石化，紫荆和她混得久，接受能力稍微强一些，定在当场三分钟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小小小小……小姐。”
苏小匪豪气道：“说！”
“你是去户部抢劫了吗？”她腿软了，使不住地抖啊抖。
苏小匪故意逗她，“你猜。”
紫荆跪坐下来，双手紧紧抓在箱子边沿，双眼放光，“管它是怎么来的，总之现在这些金子是咱们的了，对吗？”
小丫头看不出来也是个财迷，苏小匪哈哈大笑，“是了，这些都是咱们的。”
昀娘又赶紧去看门有没有锁牢，外面有没有什么宵小，金光会不会透过屋子反射到外头去……苏小匪笑倒在箱子上，直说昀娘太夸张。
兴奋过后，苏小匪将金子取了一些出来捆在包裹里，穿上一套简单的男士衣裳，头发全部打散竖起，扎成清爽的马尾头，脱去绣花鞋，换上易于行动的靴子。隔着屏风轻声问，“紫荆，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紫荆从屏风另一端走过来，也是一番男子扮相，苏小匪把她拉到镜子前，这里涂涂，那里抹抹，增添了不少英气。
苏小匪身上绑着厚重包裹，爬墙时却依旧麻溜地像个蜘蛛侠，可惜紫荆手脚并用也不大顺畅，苏小匪在墙头上使劲拉她，这才顺利在墙外会师。
“你胖了！”苏小匪控诉她。
紫荆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嘿嘿，最近胖了两三斤。”
肯定不止这个数，苏小匪摇头，眼神示意她，“快走。”
两人像逃窜的仓鼠，紫荆腿短，但跑起步来很有参赛夺冠的潜质，窄小狭长的巷子里瞬间就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而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正立着两名暗色衣服的男子，看着苏小匪和紫荆渐行渐远的身影，后面持剑的男子忍不住开口。
“少爷，需不需要属下跟上去看看。”
“我给了她两大箱子的金子，可她竟只带了一个包裹的量。”楚亦淡淡。
萧一抿了一下嘴，迟疑着说出一个事实，“少爷，少夫人就是想带多，她也背不动啊！”
楚亦斜睨他，萧一赶紧识相地闭嘴。
“跟上去，只要不出城就不用管，要是出了城……”
萧一静静地等着领导下命令。
楚亦顿了顿，“要是出了城，就给我打晕了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