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害怕?”楚亦问她。
苏小匪笑得很傻很天真,“小女子与公子初次见面,又为公子带路,想来没有什么仇怨,相信公子是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的。”
“无辜?”楚亦一字一顿地念出口,黑眸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快得让苏小匪根本捕捉不到。他每次垂下眼帘的时候,八成都是在算计人,今天这个动作尤为频繁。苏小匪莫名一股寒颤,总觉得像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也不晓得是不是做贼心虚的因素。
“是……是啊,我们初次见面,公子看起来就不是会滥杀的恶人。”苏小匪藏在袖中的手不断地掌心冒汗,和楚亦正面交锋实在太考验勇气。面上老觉得热乎乎的,有几分缺氧的状况。
利剑又近了一寸,抵在脖颈上,苏小匪只知道自己的脖子必然已经遭受到了血光之灾,肌肤上冰凉腥腻,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只要楚亦的剑稍微一用力,她立马就能躺尸当场。
血染的风采听起来很悲壮,实际上很悲催,苏小匪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楚大领导一个心情不爽受到刺激,手劲儿没把握好,她就该呵呵呵了。
说实话,楚亦今天的言行举止实在奇怪,她印象中的楚大领导,从来不会对一个不相关的人流露出半点多余的举动,言语交流就更是稀少。像今天这种状况,委实超乎她的预想。
苏小匪甚至有一种错觉,楚亦会不会已经认出是她,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的怒气和怨念。
怨念?
不对不对,这个词根本就和楚亦搭不上边。
就在苏小匪思考是要选择淡然傲娇不畏惧还是要选择服软哭号抱大腿时,楚亦却慢慢收回了手中的剑。光照下,鲜血顺着剑柄流下,一滴一滴没入土里。
苏小匪心痛地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没献过血不知道血有多宝贵,这些量她至少得吃一个月才能补得回来。
楚亦像个没事人一般将剑入鞘,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抱歉,开个玩笑。”
“……”知道空气刘海都要气炸的那种心情吗?苏小匪现在气得就想暴走完这座山头!
她捂着脖子敢怒不敢言,楚亦面无表情地指着她受伤的的地方,友情提示道:“不包扎一下吗?”
苏小匪熊熊怒火占据大脑,挥开他的手道:“不用你管。”
手往前挥出,楚亦灵巧躲开,苏小匪一下子重心不稳,左脚踩右脚,竟是直直往边上摔去。
“小心!”
她感觉到风肆意地扬起她的头发,吹得视野一片朦胧,艰难而努力地抓住边沿,双脚使劲找着力点。
楚亦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挣扎,顺着我的力道慢慢爬上来。”
苏小匪听话照做,将自己的身体不断往上托,楚亦双眉皱得极紧,额前早已经渗出了密汗。
“别放手,千万别放手。”她一句话都还未讲,倒是楚亦,一个劲儿地说话教她,“坚持住,从这儿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小匪这会竟没有刚刚被楚亦持剑抵住脖颈的时候来得紧张,她心头涌过一股暖流,一点没有要即将和世界说再见的紧张感和害怕惊慌。
楚亦灌了内力,用尽全身力气拉她上来,本来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苏小匪另一只手已然攀上地面,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情况居然突然发生了。
世界在晃动,大地在颤抖,整座山跟着一起在疯狂地摇头晃脑唱卡拉ok,苏小匪一个念头闪过,惊得她三魂不见六魄。
地震,居然是地震!
简直天亡我也。
震感很明显,震动很强烈,她突然想起了那间破乱的小房子,这么一折腾,估计也只剩下废墟了。
一块碎石如脱弦的箭一般砸下来,自苏小匪耳边擦过,她的双手开始慢慢酥麻,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散失。
现在有两种结果,要么精疲力竭后被摔死,要么颤动着失去支点被碎石砸死,总归都是死,而且死相还都挺难看。
楚亦双目微微有些赤红,他想拉她上来,可惜上天偏要阻拦。一分钟的时间宛若一个世纪,苏小匪只好先往最坏的打算。
震动越来越强烈,边缘处的小石块已经松动,各种粉末灰尘漫天飞扬,熏得她忍不住直咳嗽。
一片灰蒙蒙中,苏小匪看到楚亦从高处跃下,双手揽住她的腰,就着落下的大石块借力往下而去。
她想睁眼撑着到安全为止,可惜因为受伤又精疲力竭,整个人累得像非洲难民,她眼皮一沉,便歪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狠狠地掐她人中,苏小匪哎呀呀地叫疼,恍惚间醒了过来。
入眼的除了火堆,就只有火堆边被照得有些幽深诡异的楚大领导。
“醒了?”
苏小匪摸摸脑袋,“这是哪里?”黑灯瞎火的,只有中间火堆里的火苗在一个劲儿地窜,闪着几朵火花,衬得周遭环境颇为阴森寂寥。
“山底下。”楚亦答。
“周围这么暗,是天黑了?”怪哉,她怎么昏睡了这么久?
楚亦告诉她,“不是天黑,是出口堵住了。”
果然,成堆成排的石块堆在洞口,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也没有。
“这里是山洞?地震这么强,倒是还完好无损。”
“是山洞。先在这儿待一个晚上,明天再想办法。”
苏小匪被折腾得有气无力,靠着墙壁应道,“好。”
“过来。”
她打一个激灵,“做什么?”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苏小匪只好老实巴交特没骨气地挪了过去。
“下巴扬起来。”
楚亦伸手去碰她脖子上的伤。
“啊,疼疼疼。”苏小匪险些跳起来,痛得泪眼汪汪,“真的很痛!”
楚亦皱眉,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乖乖坐下,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他拿出一个瓶子,洒了些在她脖子上,起初有点刺激性感觉,后来慢慢淡化下去,连疼痛感也在不断减轻。
楚亦撩起衣摆,从里侧的白色里衣上撕下一条锦缎,在她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用照镜子,苏小匪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实在不怎么赏心悦目,加上被灰尘糊了一脸,整一个女版的卡西莫多。
绑了一个结扣,楚大领导宣布完事,“好了。”
苏小匪又默默地挪了回来。
“还疼吗?”楚亦收回瓶子。
苏小匪没好气,“公子离我远点,万一你再在我脖子上捅个窟窿,我可就真没命了。”
楚亦看着火堆冷笑,“我要是想杀你,还用得着现在捅窟窿?”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敷的药,先躺下来休息一下。”
苏小匪摇头,“我不困。”
“让你躺下就躺下,怎么这么多废话。”楚大领导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地上太凉,我怕冷。”苏小匪紧了紧手臂的衣袖,把自己抱成一团。
楚亦无奈,“火堆在这,谁让你坐那么远去,过来!”
解了外套铺在地上,苏小匪受宠若惊地躺下,立马被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她露出一颗脑袋不解地问:“公子是对所有不相识的人都这么好吗?”
“不是。”楚亦的回答简单粗暴。
“那为什么……”
“你觉得我对你很好?”
又冷了啊,苏小匪缩了缩,“一半一半。”毕竟也用剑伤过她。
楚亦低下头,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睡吧。”
苏小匪闭上眼睛,说是不困,却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又发生了两次余震,苏小匪如惊弓之鸟,接连两次都吓得惊醒过来。手慌忙间拉到一个衣袖,然后一双温热的大掌覆下来,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拍着她的肩,轻柔道:“没事了,放心。”
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话彻底地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她又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山洞全是洌洌冷风,苏小匪冷到不行,只好不断地往热源处靠拢。结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拉开,听到那人好像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苏容瑄,你要再敢往火堆里靠,我把你剁碎了直接架上去烤。”
可恶的楚亦,苏小匪嘟嚷着嘴,连在梦里都不让她安生。
实在太冷,又滚了几滚,什么东西拦在了她的身前,阻止了她的去路。
“苏容瑄,你还真敢!”
“好冷,好冷。”她梦里也忍不住打哆嗦。
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楚亦将地上几乎要蜷缩在一起的人儿扶坐起,拢了拢她的长发,让她靠在自己的身前。又将外衣甩去灰尘,重新盖在苏小匪的身上。
熟睡中的人靠着他的胸膛呼吸匀长,蹙起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径自寻了个舒适位置沉沉睡去。
楚亦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颈上绑着白色锦缎的地方,轻柔地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即便你背叛我逃到天涯海角,即便给我再多的机会也好,终究还是忍不住下手。苏容瑄啊苏容瑄,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我这样五次三番地为你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