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楚亦预计那般，苏小匪第二天起来时整个脑袋像是要炸掉一样。每次醉酒后她都提醒自己不能贪杯，可惜美酒诱惑太大，她又不是个自制力太强的人，一杯接着一杯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所幸起床时昀娘煮了碗醒酒汤给她，还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话，什么“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够喝那么多的酒，偏偏还是最烈的烈酒。幸好是少爷跟在身边，这万一要是在外头喝醉了可怎么办？哎呀呀，我真是罪过大了，二夫人生前让我看好你，现在小姐不仅不绣花练琴，还学会喝酒了。喝完酒习惯又不好，整个人一会唱歌一会跳舞，真是……连我都差点看不下去了。”
苏小匪揉揉自己发疼的额角，昨晚上发生什么事她实在想不起来，狐疑问道：“楚亦送我回来的？”
昀娘又好气又好笑，“可不是。少爷派人让我过来锦华居一趟，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居然是过来帮醉酒的小姐你更换衣裳。小姐胡抓乱撞，换一个衣服都费了好半天功夫。”
苏小匪不大确定，怯生生道：“我昨晚喝醉酒后，酒品很差吗？”
昀娘大概明白什么叫“酒品”，她一副“实在形象尽毁”的模样感叹，“小姐昨晚上一直抓着少爷的衣袖不让走，嘴里边还念念有词，唱着小曲儿，也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总之是折腾了好一阵子。”
苏小匪掩面，真是太丢脸了。
昀娘吹了吹热腾腾的醒酒汤，勺了一勺子送到她嘴边，“快喝吧，喝了就不会这么头疼了。”
苏小匪端过来，用手扇去热气，直接一口气灌进去。
“现在什么时辰？”怎么太阳都爬得了这么高？
昀娘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小姐这一觉睡得可不早，现在都到辰时初了，就连端敏公主都已经来了楚家。不过少爷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办公，在花园里边看着端敏公主练马步呢。”
咦？楚亦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闲工夫。
苏小匪穿戴好衣服下了床。
昀娘将洗脸布递给她，春光满面，“对了小姐，还有个好消息得告诉你。”
“什么？”
“少爷今儿早上派人去府衙通知，说是要把你满城的通缉令都给撤除，以后小姐就可在各处走动，再不是什么通缉要犯。”
“今天早上除的？”怎么这么突然？
“对啊。”昀娘话语间透着兴奋，“今天可算是个好日子，你是不知道少爷啊，今天简直像变了个人，往常冷冷酷酷的，今天居然还会给朝他问好的丫鬟侍卫们浅笑回礼。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昨晚上没睡醒，狠掐了胳膊好几把。”
苏小匪纳闷，猜测道：“兴许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吧。”昨天不是就有个神秘的客人找上门来。
昀娘却不认为，“少爷这么多年来谈成的大生意还算少吗？便是他同皇家谈的生意成功了也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苏小匪暗忖，好像也对。
“我去花园看看，瞧一下这楚亦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让你们这般吃惊。”
“唉，小姐，你还没有吃早膳。”
苏小匪随手抓起盘子里的一个馒头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表达：“我走了。”
“手要握紧放在腰间两侧……太高了，不行，放低一点……身子再往下蹲，再往下……身子往前倾一些，将身体的力量移到涌泉穴的位置……不要耸肩，背部挺直……就这样保持住。”
苏小匪在不远处就听到楚亦在发号一连串的命令，娇娇柔柔的端敏公主皱着一张脸，蹲得酸痛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楚亦，我要蹲多久啊？”
“时辰还早。”
端敏哀呼，再这么晒下去，她非被晒黑了不可。
昀娘没有说错，楚亦看起来确实心情不错，垂下头来不看端敏时嘴角还会微扬，往常冷傲的面具被拿了下来，藤椅上的他此时更像是一个隽永温和的俊雅男子，阳光洒在他身上，斑斑点点，从苏小匪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是要羽化成仙。
看了一会，楚亦突然站起身来，转头吩咐萧一，“继续盯着。”
端敏讶然，“你要去哪儿？”
楚亦面无表情，“还有事情要处理，公主在这儿继续扎马步，我处理完再过来查验。”
不可否认，苏小匪看到端敏吃瘪，心里没由来地雀跃了一番。心想自己真是越来越邪恶，别人遭罪自己还能这般开心。
“笑什么？”
诶？苏小匪一惊，转过身去，楚大领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脸上带着淡笑。
“没……没什么？”苏小匪心虚。
“头还疼吗？”
说到这，苏小匪又想起昀娘的话，颇有些尴尬，“那个……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楚亦悠悠道：“没有。”
没有？“你确定我昨晚没有……额，不大正常？”
楚亦为她正名，“无碍，都是合情合理的举动。”
苏小匪看他极为认真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没乱发酒疯就好。
小心翼翼问，“我听昀娘说，你帮我把通缉令撤除了。”
“怎么是这种表情，难不成你还想满大街留着你的画像？”
“不是。”苏小匪眼神飘转，酝酿须臾后说，“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恩。”楚亦换了一个话题，“恭喜你，任务完成了一项。”
“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吗？那就算了。”楚亦往前走。
“等等。”苏小匪快步追上去，围着楚亦走，“你是说你笑了，什么时候？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楚亦咳了一声，“你想否认我倒也乐意。”
到嘴的鸭子哪有任其飞走的道理，苏小匪面上贼笑，拉着楚亦的衣袖叽叽喳喳，“没想到啊，我居然也有能成功的一天。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难道是昨天我喝醉时候发生的？唉，你确定我昨晚上没做什么丢脸的事？”
楚亦含笑着没理会她，却是不动声色得放慢了脚步，任身旁的黄衣少女拉着他的衣袖一路啰嗦。
才走了十来分钟，董叔从另一条小道疾步而来，他站在楚亦跟前，神情肃然，“少爷，颖阳王府据说会派玉珑郡主上京。”
“定下了吗？”
“应该是定下来了，回函已经从封地发出，八百里加急赶来榕城。”
“可有说是什么原因？”
“颖阳王号称自己卧病在床，实在无法长途跋涉，王府里这几天好几位大夫进进出出，看着倒是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
“前些日子还生龙活虎，偏偏赶在皇帝快大寿时称病，就不知宫里的那位要怎么想了。”
董叔似笑非笑，“皇上历年大寿，这可是颖阳王第一次拒绝入京，派了一个玉珑郡主来贺，看样子颖阳王是不打算再这么温和下去了。”
“本就是两虎相争，当年颖阳王若没有那场莫名其妙的发病，现在坐在九五宝座上的人恐怕就不会是当今圣上。”
“少爷，那楚家……”
“楚家不急着站队，让他们先斗就是，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
“董叔，你吩咐好底下的人，不要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讨论这件事情。楚家只论经商，不涉朝堂，别到时候被人给抓到把柄。”
“少爷放心。”转身又匆匆办事去。
苏小匪立在后头，待到董叔离开才上前一问：“皇帝大叔要过寿？”
“月余之后。”
“那个颖阳王我听过，是皇帝的哥哥，本来该他被立太子，却恰好大病了一场。除了钦天监，朝野上下也很奇怪，几乎舆论一片倒，都说这是天意所示。老皇帝迫于群众压力，只好改立当今皇帝。不过颖阳王对这事似乎耿耿于怀。看现在这样子，他们现在这是要白热化了？”
楚亦看着她状似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模样，笑道：“你上哪儿去了解这么多皇家秘闻，还说的这般有恃无恐，真不怕掉脑袋。”
苏小匪举双手表无辜，“冤枉，这事我是听徐锦岚说的。”那会凑在一起聊天，说着说着就讲起了这事。
楚亦说，“真要是撕破脸，颖阳王也不会有太大的胜算。”
“因为继承人？”
楚亦赞她聪明，“对，皇帝有三位皇子，虽不成材但聊胜于无。颖阳王十多年前倒是有一个聪颖绝伦的世子，却在儿时意外丢失，膝下只有玉珑郡主一个人。他若是起义，朝野不少老臣恐怕不会支持。”
“说起来，颖阳王还真是可怜。”
“不到最后还不能断定谁胜谁败。”
“若是真打起战来，百姓怎么办？”他们才是最无辜的人。
楚亦没有她那么多的悲天悯人，理性分析：“若是按现在这般情况发展下去，打战是必然的。”
“我知道，没有不流血的政治。”
“领悟的很好。”
“那楚家呢？”要是真的变成乱世，楚家又岂能还如这般宁静。
楚亦剑眉微扬，“置身事外，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