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璟听得一头雾水。
秦羽眉嘴里这些古古怪怪的词都是哪儿学来的?
不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秦羽眉这次确实是气得不轻。
她双手叉腰,小脸气得通红:“我要不是担心你,至于这么四处打听吗?你倒好,自己不声不响就做决定,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回事?”
秦羽眉之所以这么生气,归根到底,还是她和夏侯璟二人之间的观念分歧。
她一直努力想要为他分忧,可他只愿她生活在自己的羽翼庇护之下。
这不是谁后退一步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
许是这一天的奔波和等待耗尽了她的耐心,秦羽眉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她摆了摆手,抬脚就要往外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跟我都没关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大力,夏侯璟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她。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这件事还真和你脱不了关系。”
最终先妥协的还是夏侯璟,他收紧抱在秦羽眉腰间的双手,清冷面容上现出一丝无奈和纵容。
“呼察十六部大王子拓跋铮,已经获得了大多数部落长老的支持,很快就能成为下一任呼察王。而他前些日子以呼察王庭的名义向朝廷发来国书,要陛下将前任顺义王妃送回龙牙草原,与他完成大婚之礼。”
夏侯璟音调渐沉,黑眸里闪烁着寒光。
如果拓跋铮现在站在他眼前,必定要被夏侯璟碎尸万段了。
秦羽眉从夏侯璟这里听到了事情的完整真相,也呆住了。
拓跋铮?那个好色的草原大王子?
他居然夺位成功,还要把自己娶回去?
“开什么玩笑?!”秦羽眉愣了半天,只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侯璟远眺天空,淡淡道:“他会为这个玩笑付出代价的。”
秦羽眉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后,对夏侯璟的怒气也散了大半,抬手抓着他的衣襟,紧张兮兮的道:“你打算怎么办?不对,应该问……陛下想要怎么办?”
“若是换做从前,他肯定会把你再送去和亲一次,然后如法炮制一次刺杀。现在嘛……”夏侯璟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他已经见到了你如今的样貌,绝不会这样做的。”
秦羽眉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了。
提到龙牙草原,秦羽眉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自己曾经救治过的那个烈王子,拓跋烈。
她记得,夏侯璟好像和他认识?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被拓跋烈带出营地,交给夏侯璟了。
想到这里,秦羽眉自然而然地开口问道:“那拓跋烈现在怎么样了?”
王位争夺,向来是你死我活的。
她刚从龙牙草原回来的时候,也好奇地朝璇玑打听过有关呼察王庭几个王子的情况,知道拓跋烈和拓跋铮向来面和心不合,都是王位最有力的竞争对象。
拓跋铮身后有强力的母族之称,而拓跋烈则有实打实的军功,还得了丹珠活佛的欣赏。
如今拓跋铮上位,想必拓跋烈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拓跋烈已经带着他的亲信部下逃到了龙牙草原西面,那里是大班昭寺的势力范围,是草原人心中的圣地,拓跋铮也不敢轻举妄动。”夏侯璟没想到秦羽眉还会记得拓跋烈,语气有些古怪。
秦羽眉恍若未觉地趴在夏侯璟怀里,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可就算拓跋铮得了王位,又拿我来挑衅大夏,陛下也不至于迁怒于你吧?他到底是为什么朝你发火的?”
“因为拓跋铮上位是个意外。”夏侯璟似乎对秦羽眉趴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姿势很受用,顺势带着她坐到窗下的矮榻上,“原本大夏想要扶持的,是拓跋烈。”
秦羽眉恍然大悟。
虽说拓跋烈有丹珠活佛的预言,说他会是龙牙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那只雄鹰。可预言又不能当饭吃,拓跋烈的力量还是远远弱于母族强大的拓跋铮。
而拓跋烈却选择了和大夏合作,大夏能够暗中提供他足够的人手和兵马,支持他和拓跋铮斗个不相上下,消耗呼察王庭的实力,最后再扶持一个顺从自己的傀儡上位。
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策略,的确像是大国会用的手段。
可如今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有大夏在背后支持的拓跋烈,居然还是没能斗得过拓跋铮?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皇叔将龙牙草原上一应事宜全权交付于我,而我又让慕扶风时时盯着那边的动向,始终将双方的斗争撩拨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尽最大可能消耗呼察十六部的力量。”夏侯璟一旦决定对秦羽眉坦承,就事无巨细地将这些事情讲给她听。“可是前些日子,慕扶风却被一个神秘人所伤,还被他打乱了我在龙牙草原上的部署,让拓跋烈吃了个大亏,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也被打破。”
“慕统领受伤了?”秦羽眉想起那个总是冷淡淡的英气女子,一时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什么伤?严重吗?需不需要我——”
夏侯璟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道:“她伤得不重,你无需担心。”
在他眼中,慕扶风是执行任务不利才受伤的,必须让她记住这个教训才行。
不过那个神秘人的出现,的确让夏侯璟心头蒙上了一阵阴影。
是哪一方势力,想要插手龙牙草原的权力更替?
如果不把这个神秘人找出来,那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还会产生许多不可预知的影响……
夏侯璟眸中闪过一抹沉思之色。
待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秦羽眉目光炯炯地瞪着他,不由微挑眉梢:“怎么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漠北。”
秦羽眉语气坚定地说出这个决定,不待夏侯璟开口想要反驳,就紧接着道:“我前几天进宫给太子做急救,康王最近动作频频,他一定是等不及要搞什么大计划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留在帝京,反倒会成为各方斗争的锚点。与其在这里被那些人利用来利用去,不如跟你去漠北躲清静。“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竟然真的让夏侯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他不得不承认,秦羽眉的理由十分充分。
夏帝过分信重长春道人,痴迷求仙问道之术,这本身就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夺嫡之势愈演愈烈,齐王这次从江南回帝京为夏帝祝寿,顺势就留在了修建在帝京的齐王府,伺机而动。
如今康王在和宁王的争斗中占得上风,依他的性子,能对太子出手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秦羽眉这一次阻止了他的阴谋,还得罪了长春道人,若是长春道人跑到夏帝跟前搬弄是非,夏侯璟现在也说不准,夏帝还会不会看在秦无忧的份上,对秦羽眉网开一面。
君心难测,特别是当这个皇帝本身就愈发疑神疑鬼的时候,更是棘手。
秦羽眉说完以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夏侯璟。
这一次,夏侯璟肯定不会拒绝她了吧?
然而夏侯璟却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她:“军营重地,禁止女子入内。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漠北?”
秦羽眉下意识地反驳:“你上次从龙牙草原带我回来的时候,不就是让我住在营地里的?”
“龙策军直接受我指挥,和漠北大营当然不一样。”夏侯璟从容不迫地反击了回去。
秦羽眉记得一双杏眼滴溜溜乱转,突然在夏侯璟眼中看到一丝戏谑的笑意,这才恍然大悟,嗔道:“夏侯璟你敢捉弄我!”
只要夏侯璟同意她跟着去,这还算是什么难题?
***
沉寂已久的坤泰宫,因为某人的归来,突然又喧嚣起来。
“母后……”夏侯宁心站在床前,看着层层帷幕后坐着的那道人影,语气急切:“儿臣看到秦羽眉入宫了,她回帝都了!您的脸是不是可以让她来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让她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她若是见到我,恐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治好我!”
皇后这一发怒,殿内的宫女全都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就像之前那些个突然暴毙的宫人似的,成为皇后泄愤的牺牲品。
前段时间,皇后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养颜丹的方子,经太医验证过可行性后,皇后立刻迫不及待地配制服用,果然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皇后的容颜几乎都要回到了当初和夏帝成婚时的模样。
凭借这张脸,皇后成功唤回了夏帝对于他们从前夫妻情分的怀念,频频留宿坤泰宫。
那段时间,就连文贵妃也不敢掠她锋芒,在自己的翊坤宫里待得老老实实的,让皇后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然而好景不长,某天太医院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养颜丹药方中的一味药材突然用光了。
更奇怪的是,那明明不是什么稀奇的药材,但是帝京内所有的药堂里都找不到这味药材。
就好像,这味药材在一夜之间,离奇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