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后花园的凉亭内，夏侯璟和齐王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一盘棋，几碟点心。
“你那位小公主可真有胆子，居然敢和文贵妃联手，这不是与虎谋皮么。”齐王抿了一口茶，笑道。
夏侯璟不以为意，望向远处景色，淡淡道：“若不是这样游走于各势力之间，她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从一开始他就看得很清楚，秦羽眉是个灵活狡黠的女子。
“哦？你这么有自信，就不怕她其实也是在利用你？”齐王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故意调侃道。
夏侯璟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冽眉眼间泛起一丝柔和。
“她不会。”
“对你们的感情这么有自信？”齐王笑得危险。
夏侯璟头都不回，斜睨他一眼：“别打她的主意，不然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好好好，我不说了。”齐王举双手作投降状，二人调侃了一会儿后，他也恢复了正经，捻着手边的一枚白玉棋子反复摩挲，沉吟道：“康王费尽心思把那个长春道人送进宫，应该不止是为了除去皇后吧？啧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不足为惧了。”
“自然不会。”夏侯璟摇了摇头。
除去皇后，只是秦羽眉去不医谷之前随手埋下的一步暗棋，本来只想给皇后添点麻烦，没想到文贵妃居然能够把这一招棋利用得淋漓尽致，彻彻铲除了自己在后宫的最大障碍，成为后宫实际上的掌权者。
“我听说，那天开坛作法的时候，赵贞妃也被放了一碗血，到现在还虚的下不来床呢。”齐王将棋子丢回棋篓里，又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嗯，永安公主的手艺着实不错，比起御膳房也不遑多让了。将来就算她当不成公主，也当不成大夫，还可以去当个糕点师傅……”
夏侯璟瞪他一眼：“有东西吃还这么多废话。”
桌上的糕点是璇玑送到璟王府的，说是秦羽眉新研究出来的样式。正好他要来齐王府，就顺手提了过来，没想到齐王手快，直接就给拆开了。
齐王嫌弃地撇撇嘴，拍拍手上的点心渣：“我看，父皇也不是真心想要秦羽眉给皇兄治病吧。”
“无非是找个借口刁难她罢了。”秦羽眉一早就说过，她对太子的病爱莫能助。可夏帝还要下这样一道旨意，不是刁难又是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齐王看着夏侯璟，“总不能真等到一个月后，让父皇治她的罪吧？”
“用不上一个月。”夏侯璟很自信，却不肯再多告诉齐王半个字。
***
秦羽眉才消停了没几天，就又被胡公公召进宫中。
“这次又是谁病了？”
胡公公不答，只是将秦羽眉一路引到赵贞妃的寝宫外，道：“永安公主，贞妃娘娘自打上次为了开坛作法取血后，一直噩梦连连，神情恍惚，宫中太医束手无策。”
“不是还有长春道人么？怎么，他给人家放的血，就不管后续服务了？”
胡公公无奈一笑：“长春真人已经给贞妃娘娘开过金丹了，可她还是不见好转，这才求着陛下请您进宫来看看的。”
秦羽眉也没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赵贞妃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原本娇俏的容颜此时却苍白虚弱，眼睛底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就跟病死的女鬼没什么两样。
秦羽眉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喊救命，问一旁的女官：“娘娘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女官道：“娘娘每日都有喝参汤燕窝，可就是挡不住她日渐消瘦啊。”
赵贞妃气若游丝地呻吟：“秦羽眉……你要是、要是能治好本宫，本宫定赐你百两黄金！咳咳咳……”
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她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女官连忙上前替她拍背。
“赐就不必了，那是我的诊费，应得的。”秦羽眉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半死不活还要装X的样子，不轻不重顶了一句，从药箱里掏出病历本做简单记录。
她也没在意赵贞妃是不是吃了长春道人给的什么金丹——反正那东西就是一堆重金属，对身体有害无益。便按照诊断结果给她开了止泻和安神的方子。
没想到，三日之后，宫中竟传来赵贞妃暴毙而亡的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
秦羽眉正在公主府里做药理实验，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惊讶了。
赵贞妃明明只是身体虚弱外加神经衰弱而已，悉心调养便是了，也不至于会死人啊！
璇玑担忧的道：“公主，不会波及到您吧？”
毕竟，秦羽眉之前曾经给赵贞妃看过病开过药。
“应该……不会吧。”秦羽眉也有些不确定，“我那两个方子也都是太医院常用的，不管他们怎么查，这两个方子也不可能会害死人。”
她在府里忐忑地等待了一天，并没有等到上门来捉拿她的禁军什么的。
反倒是瑶光还有了新的消息：“公主，据赵贞妃身边的女官交待，贞妃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做噩梦，还经常能看到一个身穿凤袍的女鬼来朝自己索命。现在人人都说，是那凶星附体的皇后不甘心，要报复赵贞妃和文贵妃呢。”
秦羽眉似乎猜到了什么，又问：“那皇后现在怎么样了？她不是被幽禁冷宫了吗？”
“陛下听完后大怒，说皇后不但自己管理后宫无方，致使凶星作祟，如今还心怀怨气，意图谋害后宫妃嫔，简直罪无可恕。当即就让胡公公带着毒酒匕首白绫，去冷宫赐死皇后了。”
“原来如此……”秦羽眉摸了摸下巴，久久沉凝不语。
文贵妃果然是个狠角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般狠辣。
让皇后幽居冷宫还不够，她要的是皇后的命。
顺带着，连在后宫中最得宠的赵贞妃也一并除去。
如今后宫之中，真的再没有任何人能与之争锋了。
当夜，康王府的管家秘密上门，送了整整一箱金子过来。
文贵妃是想借这个方法，拢住秦羽眉，让她彻底为己所用。
秦羽眉想了想，只留下十锭金子，其余的让康王府的管家都送回去。
“告诉你家主子，我只是个大夫，只收诊金。”
管家一头雾水地回到康王府，将秦羽眉的话转达给康王。
“她这是什么意思？送上门的好处还不要，不识好歹！”康王向来对秦羽眉没什么好印象，尽管明知道此次皇后和赵贞妃倒台与她脱不了关系，但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康王妃听完却抿唇一笑，摇了摇头道：“果然是个懂分寸的人，不好拉拢啊……”
“谁稀罕拉拢那个小丫头片子！”康王虽然信服她的分析，可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等我以后坐上皇位，她还不是要上赶着来讨好我？”
“王爷，咱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这个局面，您可千万别冲动啊。”康王妃眼珠一转，柔声安慰道：“能不能把前面最后一块绊脚石除去，可就全靠她了。”
康王愣了一下，却也聪明了一回：“你是说……皇兄？”
康王妃点点头：“若是秦羽眉答应给太子治病，再出个什么差错……”她掩口一笑，“到时候就凭一个乳臭未干的皇长孙，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
秦羽眉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正发愁的是，云莲华的下落。
本以为被凤曜那么一折腾，云莲华不死也得死了。可派出去的人在帝京西郊仔仔细细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云莲华的尸体。
没找到尸体，就意味着她可能没有死。
若是真让她逃回南齐，那秦羽眉可就要麻烦了。
不声不响弄死一个公主，和与一个国家为敌，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加强府内戒备，再想办法往去南齐的路上查探一下，看有没有人见过云莲华的踪迹。”事到如今，秦羽眉不得不又麻烦铁骑帮她善后，再度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一时心软离开，而不是等着给云莲华补上一刀。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公主府内外都是风平浪静，秦羽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云莲华并没有再来找自己报仇的打算。
这一夜，她刚刚入睡，就被窗外的动静惊醒。
“什么人！”
秦羽眉警觉地坐起身，同时飞快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匕首。
“公主，是我。”窗外，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
秦羽眉侧耳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冷月的声音。
只是她为什么大半夜的来翻窗？是不想惊动璇玑和瑶光吗？
冷月身为玄陵卫一员，对自己的忠心毋庸置疑。秦羽眉小心翼翼下了床，轻轻把门打开，放她进来。
“这么晚过来，你有什么事？”秦羽眉小声问她。
冷月神情凝重：“公主，是少主的人又来帝京联系我了。”
秦羽眉皱了皱眉头：“秦羽宸？他上次好不容易才从帝京逃出去，这回又想做什么？”
“少主听说夏帝最近痴迷长生修仙之术，想要带人混进皇宫，刺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