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没想到自己今天一出门就又遇上了这么难缠的病症,待马车刚一停在公主府门前时,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冲上前拍着门环。
璇玑和瑶光这次居然都比她慢了一步,二婢赶紧也下了马车,在后面喊道:“公主,你怎么了?”
秦羽眉好不容易叫开了门,只来得及回头跟二婢回了句话就连忙往里跑。
“当然是急着回去洗澡!你们两个也不要跟过来了,都洗干净了再来鹤羽楼!”
秦羽眉一路小跑着进了浴房,途中遇上府里的下人们,她恨不得一句话也不说地绕开他们继续跑,生怕自己不小心把什么病菌带回府里。
公主府的下人们也已经习惯了她这一回来就要立刻洗澡的“怪癖”,自下午起就已经备好了浴房的热水。秦羽眉熟门熟路地钻进去,飞快将身上换下的衣物堆到角落里,自己舒舒服服地泡了进去。
唔,其实淋浴要更卫生一点呢,她是不是该想办法让人打一套铜制的花洒出来?
秦羽眉双手捏着脸颊傻笑了一下,她一定是被小绿的存在迷惑了自己所在的时空,不然怎么总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花洒什么的重要性还要往后排,秦羽眉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是找到可重复利用的注射器替代品,以及人工提取青霉素才对。
她回忆着自己大学时做过的那些实验,想着全息空间里是否有相应的仪器可以使用。
想了一会儿,秦羽眉再一次发现了那个困扰她最深的问题——自己现在不缺仪器不缺设备,缺的就是提取青霉素所需的那些原料啊!
这里可不像是实验室,她上哪儿去找足够量的产黄青霉菌、醋酸丁酯、中性缓冲液这些东西?
全息空间里的确还有这些化验用的常备品,可秦羽眉不敢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像聚宝盆一样取之不尽。
她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浴池边缘上,慢慢回忆着当年上课时听老师讲过的那些医学知识,突然想起老师似乎提过,有种提取青霉素的古方,似乎十分吻合她现在的情况。
只是毕竟已经过了好几年,秦羽眉记忆里的那些提取步骤也有些模糊了。她用力甩了甩头发,任凭发梢的水珠四溅着,整个人又一次沉进热腾腾的水里。
有问题找小绿,她今晚回去再上云盘里好好翻阅一遍就是了,一定会有人专门研究过这种古法的可行性的。
秦羽眉每月接收国内外最新期刊的时候,都觉得那些学术派的大能们也挺了不起的。随便一个议题就能研究出好多篇论文来,紧跟着职称也噌噌往上涨。
她在水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收回手臂时无意又碰到后腰上那块形状奇特的胎记。
秦羽眉微蹙着眉头,在水下伸出手指仔细在上面来回摩挲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在碰到这块胎记的时候,身体里就好像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攒来涌去,在她体内四处游走着。可这种感觉并不算坏,相反,还让她觉得自己这一天的疲累也得到了纾解一般。
她又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会儿,直到那种热热的感觉再也感觉不到了,秦羽眉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从水中走了出来。
再次背身立在铜镜前,秦羽眉用尽力气扭转着脖子,想要更直观地观察自己身上留下的这个痕迹。
她眯起眼睛:怎么感觉这图案似乎更鲜艳了几分?
“可能是被热水泡得发红了吧……大惊小怪。”秦羽眉自言自语着拍了下自己的头,赶紧换好干净的衣裙,准备回鹤羽楼吃饭去。
入夜,她再次抱着急救箱把自己关进了拔步床内的小空间内,举着液晶屏查个不停。
按照她得到的知识,土法提取青霉素,首先要自行收集大量青霉,再用营养液培养,过滤培养液中的杂质,用菜籽油分离悬浊液,去除大部分的不溶性物质和脂溶性物质。
紧接着还要将炭磨成粉末,加入精制培养液,让炭吸收青霉素。将吸收了青霉素的炭放在分离管柱内,以蒸馏水及酸性水洗净,然后用碱性水冲洗。最后分划出来的青霉素便会被分划在某个部分,浓缩再溶解出来。
最后以琼脂培养基去培养葡萄球菌,进行药剂感受性测试,就可以将效果显著的分划判断出来。
秦羽眉扳着手指头想了想,青霉可以从各种发霉变质的食物上来提取,营养液可以用米汁和芋头煮的水混合在一起代替,分离管全息空间里就有,她完全可以把药理实验区的各台仪器都充分利用出来。
至于什么酸性水,碱性水,那就更简单了——用醋制酸性水,把海草煮汁当做碱性水的代替。再找个人来接受实验,让秦羽眉在他身上提取一部分的葡萄球菌作为测试体。
若是她再行有余力的话,还可以将这样提取出的青霉素再次进行提纯,增强药效。
只是这法子虽然看似简单,可前前后后至少要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把第一批青霉素提取出来,实在是繁琐麻烦得很。
像兰薰这样梅毒二期的病人,需要连续连续注射青霉素两到三周才能将病情控制住。在秦羽眉没能把人工青霉素提取出来前,也只能继续挥霍她的库存了。
至于红袖招里其他可能患上梅毒的姑娘们,秦羽眉估计她们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太严重,就是先按照她留给保济堂掌柜的药方抓药服用也是可以的。
说白了,这种病还是要以预防为上啊……
***
同样的夜晚,夏侯璟却踏着月色奔波在帝京西城一处中等规模的住宅里。
猛地推开正屋的房门,身后侍卫立刻举高了手里的灯笼,照亮室内的景象。
地中央躺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面色涨紫,嘴唇通红,嘴角还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微笑,让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觉得头皮发麻。
他躺在地上的姿势亦是十分安详,看不出任何挣扎的痕迹,就像是从容赴死一般。可那微凸的眼球,又昭示着他生前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身上每一处的特征组合起来都十分矛盾,让人根本无法确认他的真正死因。
夏侯璟接过灯笼,率先走进房内,果然在里面隔断的绢纱屏风上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六个血淋淋的大字被龙飞凤舞地写在了屏风上,每个字下面又有三两道长长的血痕,狰狞得令人心惊。
“诛奸邪,国无忧……”夏侯璟轻轻念出这段日子里出现频率想当之高的这六个字,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已经是第七个了啊。”
他再度抬起头,视线在那两排血字上久久徘徊,又刻意停留在最后的“无忧”二字上。
镇国无忧公主的封号世人皆知,而今突然出现和她相关的字眼,使这一被官差私下称为“镇国公主复仇案”的一系列凶案,经京兆尹飞快地层层上报给了夏帝,又被他丢了夏侯璟,限期尽快破案。
算上今晚的这第七个,之前已经有六名死者死于同样的手法,房间内同样被留下了这六个血字,而且没有任何人目睹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踪迹。这一切使得“镇国公主复仇”的说法甚嚣尘上,引得部分居住在死者附近的百姓惊心惶惶,整夜不能入睡,还信誓旦旦声称自己亲眼看见镇国公主的幽魂飘过院墙而去。
夏侯璟相当于面对了来自夏帝和帝京百姓两方的双重施压,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可他已经追踪了十余日,却始终查不出更多有用的线索,甚至到现在为止,刑部的仵作连前六名死者的死因都查不出来,这还要他怎么找凶手?
——总不能真的说,这些人都是被镇国公主的幽魂活活吓死的吧?那他们为什么还会面带笑意?
况且夏帝一定不会希望镇国公主在九州大陆上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哪怕是她已经香消玉殒十五年了,夏帝也未必希望再有人当众提起她,更不要说宣扬什么公主索命的无稽之谈了。
夏侯璟让随行的刑部官员和衙役将尸体先抬回义庄,他自己又在这间正房内来回转了几圈,试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本人自然是不相信什么公主索命的传言的——先不说镇国公主是否会有这个能力回到人世大开杀戒,夏侯璟甚至都找不出这七人被她杀害的理由。
夏侯璟目前勉强能找到的,七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身份——均是大夏望族内的旁支或庶出子弟,与家族的关系不远不近,早早离开家中独自打拼,并且到现在为止都算是小小发了一笔财。
可光凭这一点,难道就会是他们离奇被害的理由吗?
夏侯璟一边沉思着,一边慢慢走出了房间。守候在门口的捕快立刻在闭好的门上贴了两道刑部查案用的封条,这才跟在夏侯璟身后离开了这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