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于飞没想到自己会撞见如此尴尬的场面,恨不得脚底抹油转身就溜,可孙远黛却比他动作更快地先一步进了屋,关切地拉住秦羽眉的手,“羽眉,你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秦羽眉这才稍稍从刚才的气愤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夏侯璟带来的消息,忙道:“远黛,我跟你说--孙凝霜昨晚自缢身亡了。”
“什么?”孙远黛的反应比她还要大,身子一软差点就要倒在地上。许于飞一个箭步冲上来,总算没让自家夫人跌在一地的碎瓷片上。
他也震惊于秦羽眉说出口的这个消息--自己不过是和五娘在这里住了一夜,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而且,她在死前还留了遗书,说是因为我血口喷人,污蔑她的贞洁,所以她要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秦羽眉苦笑了一声,“孙伯言和孙凝霜死前都和我有过争执--孙夫人现在肯定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不可能的。”孙远黛对孙凝霜的了解可比秦羽眉深多了,当即摇头否定道:“小九虽然性子偏执,可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她没这么大的胆子。”
昨天秦羽眉指出孙凝霜已非处子的时候,小九的反应分明是心虚多于愤怒,按说她应该更加老实本分地待在家里不出门才对,反正有自己在场,是不会让秦羽眉把这件事传扬出去的。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现在证据确凿。”秦羽眉指了指被她丢在地上的那张遗书副本,“只要孙夫人拿着这份遗书入宫,任谁都保不了我的。”
孙远黛将那张纸捡起来细细浏览了一遍,也不由皱起眉头:“的确是小九的字迹和口吻……看来这下真的麻烦了。”
归根到底,若不是自己非要求秦羽眉去孙府给四姨娘看病,她根本不会有撞上孙凝霜的机会。
“羽眉,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孙远黛又气又悔的道,“我这就进宫去见太后娘娘,让她出面替你作保,皇后娘娘肯定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许于飞却一把拉住孙远黛,“夫人,你这样做,岂不是摆明了要和娘家唱对台戏?”
“唱就唱了,她能奈我何?”孙远黛恨恨跺脚,“那个娘家还像什么娘家,可曾有过一点娘家的样子?”
“远黛,侯爷说的有道理。”秦羽眉也上前劝道,“孙凝霜再不好也是你妹妹,你若向着我这个外人说话,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秦羽眉算是明白了,凭她这个身份,就算不找麻烦,麻烦都会主动找上门来。除非她甘愿隐姓埋名地藏在哪个穷乡僻壤里过一辈子,不然就永远都不会有安生日子的。
她又扫了那张纸一眼,“既然咱们都觉得孙凝霜不像是会自尽的人,那就干脆找出真正的凶手好了!”
“怎么找?”孙远黛和许于飞齐齐问道,就连夏侯璟也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羽眉的视线和他在半空中不自觉地撞到了一起,立刻就看到了他半张脸上已经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自己刚才那一巴掌可真是用尽了全力。
她虎着脸吩咐璇玑:“去我房里把消肿化瘀的药膏拿来。”
璇玑先是偷瞄了夏侯璟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强忍住笑意匆匆往内间里走去。
公主还真是嘴硬心软,刚刚出手那么重,现在知道心疼了吧?
秦羽眉又气又恼地朝着璇玑的背影努了努嘴:死丫头,简直是吃里扒外!
璇玑取了药膏出来,却没有直接递给夏侯璟,而是先送到了秦羽眉手里,“公主,您是要亲自给王爷上药吗?”
秦羽眉瞪了她一眼,璇玑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拿着药膏走回夏侯璟身边:“王爷,公主下手没轻没重的,还是婢子来给您上药……”
“不必,本王自己来。”夏侯璟面无表情地夺过药膏,随意挖了一块就往脸上揉。
“哎哎,你干嘛呢?”职业习惯发作,秦羽眉算是看不下去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配出来的新药,你当这是不要钱的大白菜呢!”
她气鼓鼓地走过去,一把夺过药膏,“不许动,放着我来!”
许于飞和孙远黛相视而笑:这两个人怎么闹起别扭来就跟小孩子一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
夏侯璟居然真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任凭秦羽眉纤细的指涂了清凉的膏体在他脸颊上来回轻点,又慢慢揉开。她的脸凑得很近,夏侯璟几乎能数清她每一根浓密纤长的眼睫,它们此刻都在微微颤动着,像是无声地表露着她此刻的情绪。
“闭上眼睛,不许看。”
秦羽眉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快要烧化了,趁着自己的脸还没有完全变红,赶紧小声狠狠嘱咐了一句。
夏侯璟很听话地闭上眼睛,安静得像是一尊俊美无俦的雕塑。
这回轮到秦羽眉替他数睫毛了,眼看着白皙的脸孔上被自己抽出这么明显的一个掌印,秦羽眉心里还真有点罪恶感。
自己刚才好像又不受控制地放了狠话,甚至还动手了,可夏侯璟居然都没有生自己的气……
秦羽眉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一下,眼看着快要把药膏涂匀了以后,悄悄在他耳边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不该朝你动手的。”
夏侯璟依旧没有睁眼,秦羽眉却能看到他嘴角慢慢翘起了一个弧度。
她刚要退回去,夏侯璟却突然睁开眼睛,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眼神一错也不错地望着她:“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行不行?”
秦羽眉此刻心里的惊讶不亚于看到了猪在天上飞--那个永远冷着臭脸,态度恶劣,嘴巴又毒又刁钻的夏侯璟,居然,真的,向她,道歉了?
见秦羽眉没有反应,夏侯璟又拉着她的手重复了一遍:“秦羽眉,其实我也并不是为了责任才一定要娶你的。换做是别人,大概我……说不出那种话的。”
他刚才理直气壮地回答了秦羽眉的问题,可没想到换回来的居然是她愤怒至极的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可算是让夏侯璟清醒过来,才明白秦羽眉这么多天到底是为什么在生气。
夏侯璟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竟然会那样顺理成章地给出“我娶你”的承诺,不是因为什么责任,而是因为那个人是秦羽眉。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会在心底有了“娶她”的念头,并且在那个时候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呢?
夏侯璟也不知道,他也懒得去考虑这个问题。
反正他只要知道,自己,是希望和眼前这个叫秦羽眉的姑娘一辈子在一起的。
而秦羽眉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夏侯璟未说出口的深意,心里突然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又像是身体里被过了电,麻麻酥酥地一路直到头顶。
夏侯璟这算是……对她表白了吗?
为什么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她这么多年无处发泄的怨气和怒气就一扫而光了呢?
秦羽眉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心底抑制不住的笑意也蔓到脸上来。再看看房间里的其他人,居然全部都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
喂喂,干嘛一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种话嘛!
夏侯璟真是,真是太狡猾了,太过分了!
她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闷声闷气地道:“药膏早晚换两次,不要忘了。”
夏侯璟眼底笑意渐渐加深,轻声道:“遵命,公主殿下。”
“恭喜恭喜,那我可就等着喝璟王殿下的新婚酒了!”许于飞最先打破了一室温情,大声笑着对夏侯璟一拱手,“公主又会治病,又会下厨,王爷可千万别辜负了人家!”
秦羽眉不自在地清清嗓子,“那个,我们还是快研究一下孙凝霜的案子吧……”
她说着又猛地一拍脑袋:“哎呀,忘记给四姨娘做复诊了!你们先等一下!”
她匆匆拿了放在一旁的病历本,甩下众人就往后院跑。
孙远黛和许于飞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赶紧跟在她后面。
璇玑满脸喜色地走到夏侯璟身前,躬身一福:“王爷,婢子可要来讨赏了!”
“你想要什么?”夏侯璟毫不在意地问。
眼下他心情正好,只要璇玑不把璟王府的内库搬空了,夏侯璟什么都能答应。
璇玑眼珠转了一转,却道:“婢子一时想不出王爷还有什么好东西,能不能先欠着?”
夏侯璟一挥手,“都随你。”又问:“永平侯夫妇怎么突然过来的?她又随便给谁治病了?”
二人故意落后了几步,正好方便夏侯璟问清这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院病房里躺着的是永平侯夫人的亲娘,孙阁老府上的四姨娘。听公主说,她得的好像是什么‘胎漏’之症,总之情况很危险,孩子是别想要了,如果不立刻开腹手术的话,就连大人也保不住……”璇玑昨天并没有跟着秦羽眉进到孙府里面,所以也不是很清楚秦羽眉到底是怎么和孙凝霜起了争执的,“婢子只是听说,一开始孙夫人不同意让侯夫人接四姨娘出府,后来是侯爷亲自过来说动了孙阁老,才不得不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