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漂亮！”
秦羽眉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国公府大小姐，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来！
“后来呢？将军府有人出来吗？”秦羽眉急于知道下文，连声催促起来。
何沅君见秦羽眉不但没有对她这种大胆出格的行为表示不赞同，居然还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心防更是又卸下了几分。
她就知道，这位小姐绝不像她那些庶妹一般庸俗无知……
“后来闹的动静大了，将军府的总管亲自开门将我接进府中。”何沅君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位太夫人站在院子里指天骂地，硬逼着连世伯将我和大公子的婚书撕了个粉碎，说将军府娶不起我这样的媳妇。”
秦羽眉也跟着愤愤：“这老太婆好可恶，哪有给孙子娶小老婆的道理！”
何沅君微侧过头望向窗外，秀丽眉眼间满是如释重负的意味：“我那日闹上将军府，心里就存了断掉这门婚事的心事了--这般的婆家，嫁过去也是遭罪。反正是我主动求去，时人又被我这一闹知道了将军府的不堪，我以为自己总能再寻到一门亲事……”
她望着秦羽眉自嘲一笑：“可我却忘了，女子以温柔娴静为美，又说家丑不可外扬，又有哪家敢娶我这样‘大胆’的媳妇？更何况我的脸又……”
何沅君无意识地抚上两颊红肿脓包，眸中有盈盈水光闪动。
秦羽眉连忙安慰：“你放心，你这种病我从前也治过，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按时吃药，定期调理一阵子就会痊愈的。不过--”她又有踟蹰。
何沅君还以为她是想要诊金，忙道：“小姐放心，只要你的药有效果，诊金不是问题。”
“不不不，我想的不是诊金的问题……”秦羽眉连忙摆手，“我是有一点想不明白--按说国公府上应该也有家医吧？他就看不出何小姐你的病？”
何沅君叹了口气，“说来也怪，府上家医在帝京也算是难得的好大夫，可我吃他开的方子吃了一年多，竟然丝毫没有好转。--同样的吃穿，我那两个庶妹脸上就干干净净的，可没少嘲笑我嫁不出去……”
许是秦羽眉给人的感觉十分真诚亲切，让何沅君甚至不自觉地说出了家中隐私。
秦羽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秘密，只能暗自好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总结道：“这样吧，我先给你开点内服外敷的药，你先试试效果，有效的话，三天之后来镇国公主府找我。”
何沅君柳眉微挑，镇国公主府？
再看看眼前女子不俗打扮气度，她突然猜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就要行礼：“见过永安公主--”
秦羽眉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了起来，“别别，你就把我当个普通的大夫就好了。”
何沅君再抬眸时眼神略有复杂：她当然知道这位永安公主，前朝遗孤，奉旨和亲，却是夏帝刺杀呼察老王的幌子，被璟王亲自接回帝京，却又惹出不少惊涛骇浪。
原本以为这必定是个狐媚妖娆女子，才能引得各方争夺风波不断。可今日一见，才知秦羽眉竟是这般大方清丽。
“是我叨扰公主了……”一想到自己居然絮絮说了那么多自己的事，何沅君面上微赧。
幸好自己没说出什么对永安公主的偏见……
秦羽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相逢即是缘分嘛--对了，何小姐，你--经常来这积香寺上香？这里的菩萨很灵验吗？”
她故意侧面打听，想要知道何沅君是否知情。
何沅君没想到秦羽眉会突然关心起积香寺的香火问题，有些茫然，却还是实话实说道：“积香寺在帝京官眷中一向很有名，我也是贪图四面山上风景秀美，才偶尔出城来透透气的。”
秦羽眉点了点头：看来何沅君只把积香寺当做普通的佛寺了。
可她这一路走来，只见殿宇精致宝相庄严，路遇的僧人都谨慎知礼，神态平和。
除了刚才在殿上闻到的香味有点呛人之外，她实在也发现不出什么蹊跷之处来。
一想到那股浓重令人欲呕的味道，秦羽眉赶紧抄起香囊又深吸了几口。
难不成是她们都想错了，这积香寺并没有问题？
可那几尊媚佛到底又代表什么呢？
秦羽眉还在出神，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小姐？”巫岱云声音略带焦急，像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只走了一会儿，房门就被紧紧锁上了，还以为秦羽眉出了什么事，敲门的动作也越发急促用力。
“先生稍等。”秦羽眉隔着门喊了一声，先等何沅君将面纱戴好，才走过去取下门闩。
巫岱云皱眉看她，半是责备半是关心的道：“怎么好端端的锁起门来了？”
秦羽眉被他看得心虚，赶紧拉何沅君出来挡枪：“这位是定国公府何大小姐，我们俩……一见如故，自然要聊一些悄悄话啦，闩门还不是怕先生突然回来嘛。”
又对何沅君介绍：“这位是教我弹琴的先生巫岱云，也是青州出名的才子哦，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呢。”
何沅君朝他盈盈一拜，巫岱云也颔首示意。
“公主，我已经和饭堂的师父说好了。”见二人已经互通了身份，巫岱云也不再隐瞒，又朝何沅君温和一笑，“何小姐不如也一起？”
他眼神真挚，流眄生光，寻常女子只消一眼必定沉沦不休。
何沅君也不例外，谁又能抗拒这般风姿男子的邀约呢？
只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矜持点点头，“多谢巫先生相邀，只是今日出门多时，再不回府，恐家中担心。”
又拉住秦羽眉的手，顺势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只莹润玉镯给她戴上，“公主，这只镯子是我兄长从南齐带回来的，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可胜在玉质通透做工精细，便留给你闲来把玩吧。”
“这怎么好？“秦羽眉要推脱，何沅君却不容她拒绝地松开了手，又在巫岱云看不见的地方朝她眨了眨眼睛，“三日之后，我一定去公主府上叨扰。”
秦羽眉不由失笑：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收病人红包似的？可看何沅君如此坚持，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
大不了等她来公主府的时候，自己也准备一些回礼好了。
原本还想让夏侯璟和蒙弈替她打听帝京哪家小姐有什么难治的疑难杂症呢，没想到自己出了趟门，病人就自己撞上来了。
何沅君拿着秦羽眉给她的药先行离开了，只剩秦羽眉和巫岱云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巫岱云见她手里还捏着自己那个香囊，眼角不自觉蔓上淡淡笑意。
“公主，咱们也走吧。”
他落后秦羽眉两步，目光才渐渐变得幽深晦暗。
刚才耽搁了那么久，并不只是去了饭堂。
四面山上埋伏的探子刚刚来报：夏侯璟半柱香前也进了山，来势急急。
夏侯璟绝不是那种看见秦羽眉和别的男人出游就会醋意大发大加阻拦的男人，他如此匆忙赶来，为的可不是秦羽眉。
掩饰了这么久的身份还是被发现了吗……巫岱云略带遗憾地摸了摸鼻子。
好不容易带秦羽眉出了门，来的还是自己经营许久的积香寺，他要是不做点什么，简直都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至于夏侯璟……呵，他以为这四面山就那么好上的吗？
***
璇玑百无聊赖地蹲在马车边上拔草玩儿，抬眸看了一眼始终站得笔挺的瑶光，不满地蹙起眉头：“公主和巫岱云都进去了，你还这么严肃干嘛？好歹休息一会儿嘛。”
又抬手挡在额前扇了扇，“这天气怎么越来越热了……”
瑶光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向迎客僧那边走了几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语气恭谨：“师父，这里日头太毒，可否讨一碗清水喝？”
迎客僧被这漂亮温柔的女施主晃得眼前一亮，又听她声音柔婉曼妙，一时竟无措地愣在原地，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从寺里走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眉眼带笑，十分可喜，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迎客僧看见他，突然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疑惑地多看了几眼。
慧净不是那边的人吗？难不成……
“二位施主，这是你们小姐让小僧送来的斋饭和水，还说二位若是觉得天气太热，大可去车里等候，千万不要晒得中暑了。”
“还是小姐知道心疼人！”璇玑欢欣雀跃地接过食盒，喜滋滋地朝瑶光招了招手。
眼看着已经是中午了，她的肚子早就叫个不停了。
一炷香后，迎客僧手足无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二婢，问慧净：“你这是什么意思？”
慧净此刻已经沉下脸来，冷声道：“这是少主的意思--把这两个丫头拖去密室，省得坏了事。”
“那车夫呢？”
公主府的车夫也吃了斋饭，此时软软地栽倒在车旁。
“少主没说，那就杀了。”
慧净语中杀气森森，哪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