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夏侯熙是不是一伙的?帝京连环案是不是你做的?四面山后殿为什么有我娘的雕像?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羽眉不怕死地飞快抛出一个接一个问题,终于让元楚忍不住变了脸色。
“闭嘴。”他冷冷启唇,身上没了那种魅惑气息,脸色冷得要冻死人。
听他一开口,秦羽眉稍稍放了放心。
那一刀多少还是伤到了他的,至少他现在情绪也跟着很不稳定了。
秦羽眉无视他难看脸色,继续道:“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把那个什么凤雷诀的印记给你拓印一份,你给我蛊虫解药,放我回去。”
元楚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眉头微挑,嗤道:“你现在人都在我手上了,还想跟我谈条件?”
秦羽眉理所当然地挺了挺身,“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元楚突然又觉得自己摸不透秦羽眉了。
他当初化身巫岱云住在公主府时,这一对师生间相处还是很融洽的,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在四面山上,她发现他身份有问题时,也能伪装得一无所知,甚至还在路上悄悄给夏侯璟留下追踪的记号。而当夏侯璟真的找了上来之后,她居然能在关键时刻给他下了药,让他差点没能逃脱。
第二次引她去积香寺后殿,他设计让她伤了双手,没想到她居然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之后又被夏侯璟赶来搅了局。
这一次他跟踪秦羽眉一路出京,在暗中观察了好几日,才选在昨夜她累极之下警惕性大降的机会劫走了她。不想她一醒来就能跟他虚与委蛇,甚至不惜以女子最在乎的清白为诱饵,反手往他身上插了一刀。
如今她被自己喂了子午蛊,眼看就是逃无可逃的境地,她居然还能坦然地说要跟他做交易?
元楚眼眸轻垂,似是在考虑秦羽眉的建议。
秦羽眉看似不慌不忙,实际心里一点也不轻松。
她在等,等元楚摸不清自己的底牌,等他放松警惕,让她找到逃脱的机会。
不过……秦羽眉皱了皱眉。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不太好,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子午蛊,而是在那之前就有的不适。
秦羽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平时要热一些。
元楚斜睨了她一眼,突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绳子,扯过秦羽眉双手就捆了个结实。
见她怒视过来,他没好气的道:“放你坐在这里,抽冷子再给我一刀吗?”
秦羽眉哼了一声,一脸嫌弃地往远处挪了挪。
马车夜行昼伏,如此约莫过了三日,秦羽眉始终没能等到追来救她的人,焦躁的情绪不期然被元楚看在眼里。
那个什么子午蛊也发作了三日,每一次都会让她腹痛如绞般过上一盏茶的工夫,很是难熬。
元楚在等,等她熬不住痛来求他。可秦羽眉偏不。
她宁可咬破嘴唇抠破手心,也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
每每元楚估算着时辰坐进马车,想要看她服软,可每每总是失望。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样硬扛着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和我合作,咱们是有共同的敌人的。”
秦羽眉只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你是天生反骨吗?我可不是。”
况且元楚这是合作的态度?这分明是拿她当枪好么!秦羽眉虽然不懂政治,可也不是任他忽悠的小白啊……
“身为大秦皇室血脉,你就这么自甘堕落?”元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别以为夏帝赐你公主封号,你就真的是金枝玉叶了。再遇上什么需要和亲安抚的蛮夷部落,你还不是头一个顶上?”
秦羽眉真是多看他一眼都欠奉了,自己偏执就不要拉人下水好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刻意在元楚那双紫色眸子间转了一转,就又将目光转向车壁。
直到听见元楚怒气冲冲跳下马车的声音,她才长长舒了口气,抬手在小腹上揉了揉。
说起来,元楚被她刺伤的地方居然恢复得这么快,这才是让秦羽眉最好奇的地方。那么深的伤口,也没见他清创没见他拔刀,怎么这几天看着都跟没事儿人似的?
或许不谈造-反,秦羽眉更愿意跟他讨论一下如何把五夷巫蛊之术运用到治病救人中。
就在她被裹挟着一路南下时,遍寻无迹的铁骑已经把秦羽眉失踪的消息递上了夏侯璟的案头。
“已经三日了,还未有消息?”坐在案前的男子眉头深锁,语气沉沉。
冯七肃容应道:“是属下无能。”想了想又补充道:“璇玑姑娘……染了疟疾,现在由沈太医在救治,就是不知公主失踪前是否也染上此症。”
那支沾了疟疾病患的血的注射器是先扎进璇玑皮肤里的,因此她发作得要比秦羽眉早,好在疫区本就备下了所需的各种药材,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璇玑自己在换衣的时候发现了手臂上一处细小的伤口,恰好和秦羽眉新制的注射器针头符合。
再加上衣袖内沾的些微血迹,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阴了一道。而唯一有嫌疑有机会下手的,就是那天那个拉着她纠缠不休的年轻妇人。
而那两个孩子退烧醒转后,沈千叶细细询问了他们娘亲的相貌,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娘亲去年就病故了,那个无端端冒出来的女子是冒牌货。
再有沈千叶床下那支注射器丢失,两下一比对,几人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布局朝秦羽眉下手。
留在疫区平疟的所有人,现在都有嫌疑。
“李昆素日态度如何?吴院使呢?”夏侯璟修长手指轻点桌面,突然问道。
冯七想了想道:“李大人对公主甚是恭敬,也很听话。吴院使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自觉被公主抢了风头,很是不快。”
“趁夜里无人时把他们两个都带出来,好好审一审。”夏侯璟想也不想地就决定了两个京官的命运,“我记得你和李四向来擅长从人嘴里挖东西。”
冯七嘿然一笑:“属下遵命,一定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问得清清楚楚的。”
夏侯璟已然起身往门外走去,语声冰冷,带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我要他们祖宗十八代有何用?我只要知道她的下落。”
***
璇玑半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原本就尖尖的下颌,这几日恨不得愁成了一条线。
公主失踪了三天都毫无下落,她该怎么向王爷交待?
心头思绪翻涌,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时竟没有听见敲门声。
沈千叶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褐色药汁。
秦羽眉失踪的消息至今还没有对外公布,只说是公主操劳过度累倒了。又借着公主的架子推掉了一切上门探病的请求,毕竟男女有别不是。
璇玑也顺其自然地留在院子里养病,每日只由沈千叶偷偷过来送药。
太医院同僚都知他最近得了公主青眼,羡慕嫉妒恨的不在少数,去隔离区巡查时也是心不在焉,把病症严重的病患都丢给了沈千叶,背地里还要说上几句酸话。
沈千叶一开始还会红着脸和对方争辩几句,现在也默默忍下了。
反正,只要能治病救人,他被排揎几句又能怎么样呢……
璇玑抬眼看清来人,现下也没有和他吵嘴的力气了,十分配合地接过药碗一口灌下,擦了擦嘴角才问:“有公主的消息了吗?”
沈千叶摇摇头,就看见璇玑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拘谨地站在床外三尺远,嗫喏着道:“公主应该不会有事的罢?”
他们已经找出了璇玑染上疟疾的原因,沈千叶依稀记得,那个女子那时也往秦羽眉身上凑了过去……
可偏偏铁骑已经搜遍了整个村子,都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踪迹。
璇玑双手抱膝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道挺拔颀长身影走进室内,璇玑一抬头,惊讶道:“王爷?”
“王爷?”沈千叶也呆了一下,才想起来人身份,连忙低头行礼:“下官见过璟王殿下。”
“不必多礼。”夏侯璟随意一挥手,几步间已经打量了一圈室内陈设,发现还不算太差,这才看向病床上的璇玑:“你也不必起来了,好生养病即可。”
璇玑哪敢托大,连忙下床站好:“是婢子无能,没能照顾好公主。”
沈千叶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夏侯璟。
他知道眼前俊逸男子是夏帝的亲侄子,更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却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秦羽眉亲自赶来这凶险异常的疫区。
端看他一身风尘,必定是得了消息就赶赴此地的。
夏侯璟孤身前来,并未惊动留驻在此的京兆尹和太医院众人,迅速召集了铁骑,以冯七李四为首,当夜就将睡得正香的李昆和吴院使绑进了小黑屋里。
二人都是养尊处优多年,连冯七用来热身的小手段都被挺得过去,当即招了个一干二净。
可惜吴院使只招认了用疟疾病人的血设计秦羽眉染病,而这些早已被璇玑和沈千叶推测出来了。
倒是李昆的供词让夏侯璟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吴院使背后牵着皇后倒也罢了,可好端端的,康王为何也要对秦羽眉下手?
这两个人抵死拒不承认,那掳走秦羽眉的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