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让人放出那些流言，是为了打消皇叔对你的念头。”
一回到公主府，没想到夏侯璟抛出的第一个理由就如此重磅。
秦羽眉差点喷了一口茶：“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夏侯璟是那个意思吧？
夏帝对她……怎么可能？
烛光映照下，夏侯璟俊逸面容难得染了一丝戾气，目光幽深望向远处，语气嘲讽而淡漠。
“谁让你长得和镇国公主一模一样？他……对跟秦无忧有三分相似的女子都不放过。”
秦羽眉没来由地觉得浑身发冷，赶紧抬手抱住肩膀。
“他不会是对我娘一直爱而不得，导致心理扭曲了吧？”
夏侯璟抿了抿唇，似乎还有些犹豫，该不该将一部分事实告诉秦羽眉。可看她一脸坚持，最终叹了口气，道：“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吧。早年皇叔还是大秦臣子的时候，和你娘是旧识，一直倾心于她。”
事实上，自秦无忧十二岁那年舌战四方来使，迫使西梁南齐都不得不臣服于大秦麾下，年年纳贡之后，镇国公主威名远播，就成了九州大陆上无数青年才俊心中的女神。
高贵的家世，美丽的容貌，不让须眉的才华气度，在那一代人的回忆里，秦无忧完美得无可挑剔。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举世无双的公主最终会花落谁家，是与他国皇室联姻，还是下嫁哪位风流倜傥的状元才子。可谁都没想到，秦无忧嫁给了当时还在卫家名不见经传的卫子砚。
当镇国公主下嫁的消息传出时，整个九州大陆的适龄才俊都不能理解，为什么秦无忧看中的会是他——当然，后来卫子砚用自己的军事天赋狠狠打了那些人一记响亮耳光，成了九州大陆上最杰出的一代名将。
人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卫子砚可是卫家子弟，那个满门忠烈一心为国的卫家，那个世代掌兵为国效力的将门世家。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秦无忧投资了一支势头极猛的潜力股，并且在很短时间内就收到了高回报。
可正是卫子砚的军事天赋，才给这对神仙眷侣惹来了许多非议。
当时秦昭帝宠爱秦无忧更甚于当时的太子，后来的末帝，秦无忧甚至能以女子之身立在朝堂之上与百官共商国是。时间一长，渐渐就有了改立皇太女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当然也有一批死守礼教的迂腐书生，冒死劝谏秦昭帝是昏聩不贤，纵容无忧公主牝鸡司晨，颠倒阴阳，有违天道。
为了不让父皇和兄长遭受非议，秦无忧不得不抛下一切政务，和卫子砚一起离开了帝京，游历于九州大陆。
可以说，没有秦无忧的主动相让，末帝的太子之位未必能稳稳坐住。
可惜末帝并没有感激妹妹的成全，反而在心中生出了怨恨——若非有秦无忧的光环压在他身上，他又怎么会战战兢兢地去保住本该是自己的储君之位？
只能说末帝根本就不具备帝王的气度，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都容不得。
直到他登基以后，有意无意地限制卫子砚手中的军权，理由都是现成的——驸马不得有实权，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吧。
可是卫子砚并不是普通的驸马呀，你把一个不世出的名将，自己的亲妹夫赶回家里，谁又能替你守住这万里江山？
末帝那点政治天赋跟秦无忧一比简直是不够看，他即位之后施行了很多正常人都觉得是在作死的政策，还把秦无忧善意的劝谏当做是恶意的嘲讽，一意孤行，终于把自己作的君臣离心——夏帝率先在自己经营的昂州反了。
而等到夏帝一路高歌连拔数城后，末帝才想起卫子砚这个被他赶回家陪老婆的名将，不得不求助于他，却又暗搓搓地担心卫子砚夫妇会趁机夺了他的皇位，从兵马到粮草一路克扣，硬生生逼得卫子砚粮尽援绝，一代战神折戟于孤城之下，至今尸骨无存。
彼时秦无忧正怀有身孕，闻此噩耗，几次哭到近乎晕厥，若不是腹中还留有卫子砚的血脉，只怕她当时已存了殉情之心。
就算是再强悍再能干的女人，爱情也会成为她的软肋。
可以说，当时大秦唯一能扛住夏帝军队的将领只有卫子砚了，可他却被末帝给生生坑死了。
等到夏帝率大军长驱直入直逼帝京城下时，末帝干了一件让夏军都为之不齿的事情——他居然弃都城弃皇宫，放弃了一国之君的尊严和底线，带着大小老婆和孩子，卷着无数金银财宝跑了。
秦昭帝若是知道大秦历代皇帝都配备的皇家影卫被儿子用来搞战略转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爬出来。
总之，末帝认怂了，却又故意把刚死了丈夫还刚刚生完孩子的亲妹妹留在了帝京。
接下来的事秦羽眉也都清楚了——秦无忧为帝京百姓不战而降，却在夏帝领兵入城那一日从城楼上跳下，以身殉国。
“你知道为什么镇国公主被葬在了点苍山？为什么皇叔每年都会出城祭拜她？”夏侯璟勾了勾唇角，面色冷得让人发寒。“我很怀疑，他会不会在自己临死前，下旨把镇国公主的棺椁移进自己的陵墓里去。”
“凭什么！”秦羽眉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假思索地破口大骂：“他有皇后有嫔妃，要我娘的棺木做什么！心理变态啊！”
卫子砚马革裹尸骨骸无存，夏帝居然还妄想霸占秦无忧的棺木？他到底是有多大的执念？
“难怪他一次看见我时会是那种眼神……”秦羽眉现在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恨不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进宫去了。
“放心，只要你还是呼察十六部承认的王妃，他就不敢明目张胆对你做什么。”夏侯璟也知道自己今天抛出来的内幕过于震撼了，他自己调整好情绪后就赶紧平复秦羽眉的心情。“你只要知道，不管谣言有多沸沸扬扬，我都不改初心。”
秦羽眉叹了口气，原本从夏侯熙那里听来这件事时的气愤和烦躁也都烟消云散了。
还能说什么呢，夏侯璟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保护她？和夏帝的觊觎相比，这点流言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前朝之事的？”秦羽眉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大夏十五年前立国，那时候你也没多大吧？”
夏侯璟眼眸轻垂，淡声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
看来他是不打算细说了，秦羽眉也放弃了继续深挖下去的心思——她只要从此以后知道：入宫很危险，面圣需谨慎就行了。
***
在红袖招布下一张大网后，秦羽眉只需要静静等待鱼儿咬钩就行了。
再那之前，她要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
夏侯璟说得对，虽然元楚给她服下了令蛊虫暂时休眠的解药，可她毕竟还是从他手中逃脱了，就算他现在伤势未愈，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醒来，就该找秦羽眉算这笔账了。
她必须抓住这个短暂的真空期，想办法彻底解决那个天杀的子午蛊才行。
握着透视胶片，秦羽眉站在窗前，迎着阳光观察胶片上那一团阴影。
“要怎么才行把它们弄出去呢……”秦羽眉很头疼。就算她知道这阴影可能就是所谓的子午蛊虫，可她总不能给自己开腹探查吧？换了别人……别人哪有这样的胆子和本事？
她只好认命地给自己开了各种各样的驱虫药，试图用最人工最简便的法子把蛊虫弄出体外。
——目前看来，毫无进展。
“公主。”璇玑在外面敲门。“定国公府上送来请柬，邀您三日后参加京郊沁园举办的赏花会。”
秦羽眉拉开门，看了一眼璇玑手里那张烫金描花华丽精致的请柬，上头居然也漆了金顶，不由笑道：“学得倒是快。”
璇玑满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听说现在帝京大小宴会的请柬都是这般分了三六九等的，他们肯定都猜不着，这是公主的手笔。”
秦羽眉把请柬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问道：“这赏花宴是帝京每年都要办的宴会？”
璇玑点头：“沁园是安阳长公主的私产。那个园子占地广阔，风景极好，更有不少平日难寻的奇花异草，是驸马生前费了不少心思找来的。长公主说了，再美的园子也要有人气才热闹，便每年都邀帝京权贵家的公子小姐来沁园游玩，算是变相的相亲宴了。今年刚好轮到定国公府承办，故而才有这张请柬。”
安阳长公主和驸马的婚约是从小定下的，两人也是青梅竹马，可惜驸马去得早，只留下安阳长公主一人。夏帝和太后几次劝她改嫁，安阳长公主都不肯，打定主意要为亡夫守孝。
太后疼爱这个寡居的小女儿，夏帝也觉得妹妹一个人过得不容易，朝臣更是对她十分尊敬。是以安阳长公主在帝京也是很有分量的一个人物。
“长公主的驸马是怎么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