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安德鲁正开着车巡视着整条马路,瞥见姜雅然的那一刻,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姜雅然托着下巴发呆,眼前忽然多了一瓶饮料。
她惊吓过度地站起来,见是安德鲁,顿时放松了,从狼窟里逃出来,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姜雅然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
她眨了眨眼睛,咽下眼泪,努力挤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嗨,安德鲁,见到你真好。”
安德鲁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冷家——
自从姜雅然消失不见之后,家里的气氛比冬天还要萧条,帝宝贝撑着下巴对着一碗甜汤发愁,爹地已经好多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身体垮掉。
“小少爷,少爷,姜小姐回来啦!”门外佣人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帝宝贝震惊地奔了出去,冷夜宸比他更快一步,门口,姜雅然风尘仆仆地占在那儿,眼睛微红,身畔跟着彬彬有礼的安德鲁。
冷夜宸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他不安地打量着她,直到确定他的女人没有一丝伤害之后,才放下心来。
姜雅然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不忘跟大家介绍,“是安德鲁偶然经过,在路边救了我。”要不是他,说不定自己又被变态伯爵抓回去折磨了。
姜雅然对安德鲁充满了感激。
冷夜宸冷冷抬头,瞥了安德鲁一眼,言简意赅地回复两个字,“多谢。”
他并非不感激安德鲁,而是隐约觉得……这个男人的气场不同寻常。
全家团聚抱头痛哭的场面好像并不适合他在场,安德鲁微微耸肩,知趣地消失。
直到此时,姜雅然才彻底放松,趴在冷夜宸怀里呜呜直哭。
她真是被吓坏了。
冷夜宸捧起姜雅然满脸脏污的小脸,珍惜地亲了又亲,她落下的每一滴眼泪他都感到心痛。
这一次,是他没有把她照顾好。
姜雅然哭得迷迷糊糊陷入沉睡,冷夜宸心疼地守在她身边,梦里她也睡得并不安生,似乎总是做梦,双手也下意识地四处乱抓。
杰克走了过来,皱眉问道:“要不要给她打点镇定剂?”
冷夜宸淡淡摇头,黑眼圈深陷,“不用,会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
杰克默默瞅了一眼憔悴的冷夜宸,心里暗暗叹息,依他看,该打镇定剂的应该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的冷夜宸吧。
清晨,姜雅然忽然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旁沙发上假寐的冷夜宸立刻弹了起来,朝姜雅然冲了过去,“没事,我在这里。”
姜雅然一身冷汗地依偎进冷夜宸怀里,还好他在。
她平息了一下呼吸,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郑重地抓着冷夜宸的胳膊,有些发抖,“阿宸,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一定要挺清楚每一个字……”
寂静的房间中,姜雅然开始讲述自己在古堡里经历的每一段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到伯爵在冷家安插了线人,以及长相与冷夜宸相似的美少年时,他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
“我觉得,伯爵似乎很早就认识你了,他似乎非常恨你。”任何和冷夜宸挨边的话题都能轻易激怒伯爵。
姜雅然心有余悸地靠在冷夜宸肩头,“阿宸,我害怕。”
冷夜宸轻轻安慰着姜雅然,抬起眸子,眉目渐冷。
如果真有人这么恨他,他想,大约有一个名字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傍晚,柏思南正在插花,接到冷夜宸电话的时候,他随手拿起一支玫瑰,漫不经心问道:“有事?”
冷夜宸顿了顿,终于凝重地开口,“思南,冷爵欢回来了。”
柏思南浑身一震,双手狠狠扎进了玫瑰的刺里,勾勒出一道血痕。
“思南……思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冷夜宸不安地追问。
柏思南捂着胸口,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手中一抖,花瓶重重摔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慌乱的佣人,“少爷,你没事吧?”
柏思南痛苦地喘息了一声,“药……给我药……”他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直到服下药,他镇定了片刻,可是手心冒出的冷汗告诉自己,他仍旧在恐惧。
“不可能,你跟我都知道,冷爵欢早就死了!死在那场杀戮里!”柏思南语气急促地说。
冷夜宸沉默了,当年,是他亲手杀的冷爵欢,他也曾一度以为,这个魔鬼般的男人从此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可眼下的种种都表明,他没死,他重新回来了!
冷爵欢是魔鬼不是吗?那么魔鬼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柏思南握着电话的手渐渐发冷,此时,有人端上了一杯饮料放在桌上,“少爷,您要的血腥玛丽。”
高脚杯里,鲜红如血的饮料仿佛冷爵欢那双妖艳的红眸般,绽放着如火的艳丽。
柏思南失态地打翻饮料,怒道:“我没有要饮料!谁做的!”
然而刚刚还站在这里的那名佣人早已消失不见,饮料却还好好地搁在桌上。
柏思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痛苦到快要爆炸,他狠狠推翻饮料,猩红如血的液体溅在地上,勾勒出地狱里彼岸花的模样。
妖艳,恶毒,可怕至极。
他从来不喝血腥玛丽,可是在他的记忆里,这是那个人的最爱。
死去的记忆仿佛一夕之间全部苏醒,柏思南脸色苍白地将脸伏在手掌里,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从前的光景。
那年的冷家,冷震仍旧把持着夜色集团的大权。
冷家有四个孩子,大少爷冷厉,二少爷冷爵欢,小少爷冷夜宸,和最小的妹妹,冷名嘉。
除了冷夜宸是从孤儿院被收养的,其他三个孩子都是梅兰苑所生,而这些孩子当中,冷爵欢最得梅兰苑的宠爱。
冷厉年纪虽小,却已早早展现出大人的一面,冷酷,沉默,不太跟弟弟妹妹们一起玩耍。
冷爵欢虽然也喜欢独来独往,可冷家这么多孩子里,他却显得尤为特别,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那张长得比女人还要妖艳美丽的面容,以及出色的才华。
那时候,每逢冷家来了客人,梅兰苑总要吩咐冷爵欢出来见客,所有见到冷爵欢的人都被他阴柔妖艳的气质所魅惑。
他才年纪那么小,却已经懂得用无声的魅惑来获得大人们的好感。
只是,他不喜欢小女孩儿,但凡有世家的千金小姐来家里做客,对他表现出喜欢或者亲昵,他彬彬有礼的客套面容下,是无论如何都会流出来的厌恶。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不习惯被女孩子触碰。
冷爵欢一路在梅兰苑的宠爱中长成了人见人爱的美少年,可他阴郁的气质却并没有改变,他常常喜欢一个人呆在花园里,安静地画画,或者专心地雕塑,每一个见过他画作的人都感叹着,小小年纪就如此出色,长大后一定是世界顶级画家。
就连桀骜不驯的冷夜宸,也把冷爵欢视为偶像。
冷夜宸进入冷家的时候,大哥冷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并没有表示过多的热情,他原本性格就是冰冷淡漠,而小妹冷名嘉,也因为多出了一个哥哥同自己争抢母亲的宠爱,因此对冷夜宸充满敌意。
尽管冷夜宸十分孤独,却不愿在人前表露出来,倔强地适应着冷家的一切。
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始终与冷家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连在餐桌上吃饭,他也学不会如何优雅地使用刀叉,他开始沉默,敏感,自卑地应付所有的事情,如果没有遇到冷爵欢,他不会成为后来的冷夜宸。
冷夜宸十三岁那年,佣人因为剪坏了花园里梅兰苑最爱的曼陀罗花,心虚之下居然把罪责推到了冷夜宸身上,说是他踩坏了。
尽管冷夜宸一再重申他并没有做错,可梅兰苑仍然十分恼怒,罚冷夜宸在门外跪着好好反省。
正是初春,天气寒冷,全家人都睡了,只有冷夜宸倔强地跪在玄关处,咬牙坚持。
身上一暖,有人给自己披上了外套。
他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冷爵欢,他穿着睡衣,美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你打算这样跪到什么时候?”
冷夜宸迅速地低下头,跪到梅兰苑觉得他没错为止。
冷爵欢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弯下腰温和地笑了笑,“妈咪不会因为你跪了一夜而更加感动,她只会觉得你是个不肯承认错误的坏孩子。如果想要在冷家活得开心,就要学聪明一点。”
也不知道他去跟梅兰苑说了些什么,后来这件事情草草收场,因为冷爵欢的求情,他只跪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无形之中,冷爵欢成了冷夜宸心里的依靠,在冷家,唯一肯帮他说话,唯一肯领着他一起念书,和他玩耍的伙伴只有冷爵欢。
十六岁那年,冷夜宸在贵族学校里遇到了霸凌自己的一群小团伙,那群家伙一向在学校嚣张跋扈惯了,谁看到他们都习惯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