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自家师傅不犯二的时候，还是很有威严的，特别是大放杀气的时候。
其实凤鸣这话说的霸气，但是里面的水分也不少，的确是血债血偿，但更确切的是，血洗……
血洗了整个无量教主教，所有在里面的人无一幸免，原本想要把那些幸存下来的被虏过来的男女带走，孰料那些人在见过迫害自己的人死在眼前后，集体抹脖子自尽了。弄得龙啸凤鸣十分不解，你说你当时被掳过来的时候怎么没这个勇气呢？现在那群人渣都死了，该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怎么还集体抹脖子了呢？
“或许是当时不敢死，到后来，不得不死吧。”冷君清说道。
三人疑惑的看着他，细想了一下那句话中的意思，不由的点点头。
不敢死，若是自尽了，拿自己的家人可能都会有危险，不能不死，他们这副样子若是回到原本的家庭中，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也没做任何危害别人的事情，同样不会待见他们，更严重一些，可能连自家人都会希望他们死掉。
与其真的遇到那种情况，倒不如自尽，算是了结了在这世上罪孽的一切。
即使，这罪孽的本身，与他们无关。
“不管如何，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了。”龙啸道，不管曾经的罪孽与无辜，荣耀与跋扈，全部都在那场大火中消散，留给世人的，不过就是曾经的传说，以及，那两个浴血少年怀抱女子的背影罢了。
“那场火据说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冰韵说道——其实她很好奇，就没人扑火的么，怎么烧了那么长时间，又不是山火。
“那里面不是尸油就是木头，能扑灭就怪了。”龙啸喝了口酒，“若不是亲眼见到，根本想不到，人世间居然也有活地狱。”
地狱什么样，冰韵冷君清是真正见识过的，虽说远没有人们在世间描述的那般可怕，但是乍一看到，也是无法接受的。
她记得平时不爱说话的阎君说过这么一句——
“人，原本要比魔，要可怕的多。”
伪善的外表可以骗过所有人，但这张外表撕下后，里面已经是蛆虫成群，腐烂不堪。
“教主的确如外加所传言的那样，很厉害么？”冰韵问道。
龙啸抬起眼皮看了看依旧现在沉思中的自家师弟，叹了口气，“这么说吧，若是当时不是我和老鬼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可能活着从那个人手里活下来。”那人根本就不是人，是鬼，魔鬼，吃人的鬼。
凤鸣闻言嗤笑，“的确，当时看到小师妹在血池中那个样子，满脑子都是报仇，根本就不去管和对方的实力到底差了多少，一门心思就是要宰了那个畜生……”
过程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总之这俩人从主教出来的时候，原本雪白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染红了，满脸满身的血，若不是这二人的佩剑还好好的挂在腰间，恐怕根本分辨不出来出来的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那件事情过后，二人带着小师妹的遗体回到了凤谷，三年未出。
“不过话说回来，老鬼，若是现在，让你去单挑那个混蛋，还敢么？”龙啸笑着问道。
不过当时所见到的是多么恐怖的场景，遇到的是多么让人撕心裂肺的一幕，都已经往事随风，化作记忆永久封存了，活下的人还继续活着，死去的，便再也无法睁眼看看这个已经恢复太平的世界，说太多，无用。
“为何不敢？”凤鸣挑眉，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往嘴里送了口酒。
“那师傅的晕船毛病……”好像这个才是重点。
“那是我们推开那个教主的练功房看到躺在血池中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师妹的时候，你师傅落下的病根，满池的血同这下面看不清底下有什么的河水一样，所以……”
话没说完，凤鸣一下子栽倒在桌子上，满眼的蚊香圈。
众人：……
原本以为这毛病一下子好了呢，没想到只是因为转移注意力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晕船这件事情，如今——
“那个，师叔，我和君清把师傅先扶回去……”
在龙啸点头后，二人一边架一个胳膊，再次把人给送了回去，这次体贴的在他的房间里放上一些糕点，饿了能马上填填肚子。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龙啸再次往嘴里送了口酒，淡淡的笑了，若是他们当时都没有那么冲动，是不是现在小师妹和瑶儿还伴在他们身边，若是这两个丫头见到面儿，肯定能成为很好的姐妹，再加上机灵古怪的韵儿，这三个丫头，呵呵……
可惜，这些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还是那句话，故去的人已经故去了，想要再次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太平世界，可能性不大……
等安顿好了自家师傅，冰韵索性就坐在离床边不远的凳子上，看向就算是睡着了也不愿摘下面具的师傅，叹了口气——
“怎么了？”冷君清坐在她身边，给她倒了杯水，见她叹气，不解的问道。
“突然觉得我们好幸运。”冰韵笑笑，“虽然经历了很多，最起码我们还在一起，而师傅师叔……”
冷君清覆上她的手，笑笑，“世事无常。”
冰韵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若非不是他们同样站在奈何桥边千年不愿投胎转世，只为了守护对方，阎君也不可能大发慈悲的让他们重生一次，若他们二人有一人坚持不住，那便，从此错过……
错过，冰韵不愿意提到这个词，因为他们，上辈子，错过了太多。
“我们出去吧，龙谷主还在外面等着，让凤谷主好好休息一下。”冷君清拉起她的手，温声说道。
冰韵没说话，跟了出去，体贴的把门从外面带上，只是这二人没注意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却睁开了眼睛，双眼中哪有一丝的混沌，清明的吓人。
终究是，错过了么？
凤鸣嘴角微微勾起，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下——
小师妹，若当时我不是向着师兄，一门心思就想要打出些名号，而是一门心思守着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就算是现在拥有凤谷这种完全可以推翻天澜大凤两座王城的势力，就算是富可敌国，就算是权倾天下，但是没你在身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年他和师兄把小师妹的骨灰带回凤谷，带到师傅面前的时候，师傅说过什么——
“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灵儿当时也算到了，即使如此，她也要跟着你们下山，你们可知为何？”
二人摇头，拳头却握的死紧。
“灵儿说过，大师兄好斗，性子却偏稳，而二师兄，则是好动的性子，若是认准一件事情，大师兄绝对劝不住他，所以只能她去，让她看着两位师兄，就算是武艺不精，但也要想办法护得二人安好无忧……”
护得二人安好无忧。
她做到了，这一路上护得他们安好，而他们，则没有护得她无忧，反而让她……
他不是怕水，也不是晕船，只是每次见到广阔的水面的时候，总会想起小师妹泡在血池中的那幕，枉他空学了一身的医术，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凤鸣这辈子只经历过两次，一次是小师妹，一次便是碧瑶。
他是在逃避，在逃避自己的责任，在逃避去正视那件事情。
即使把罪魁祸首给宰了，即使已经为了小师妹报了仇，但他知道，真正害小师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若是当年自己能正确的衡量一下能力，也不会让小师妹无奈的给他们下药让他们消停，也就不会有人趁着他们昏睡的时候把人掳走。
他们应该知道，小师妹什么都精通，唯一不会的，便是武艺。
师傅在下山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护得小师妹周全。
是他违抗师命了，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原本以为撕开了这尘封多年的伤口，自己会觉得疼，只是没想到，心情会如此的平静……
或许是刚才这二人的对话点醒了自己？
凤鸣不知道，他本身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唯一知道的就是，这辈子能称得上是自己妻子的人，已经去了。
他侧过身，看着已经关闭的房门，出神的想着以前的事情，想小时候他们和小师妹在一起的日子，想后来遇到碧瑶，原本老成的师兄变得小孩子气，想最开始把韵儿接回凤谷，看着磕磕绊绊的小娃长得如此大方俊秀。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韵儿，师傅师叔已经错过，如今的你，可绝对不要步我们二人的后尘，不要错过。
君清，为师只希望你做到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护得韵儿一世安好无忧。
不要再让他们身上所发生的憾事，再次重演了才好……
当冰韵和冷君清再次回到龙啸那边的时候，桌子上已经空了好几个瓶子了。
“睡下了？”龙啸问道。
二人点头，随即坐下，还没等说几句话，便听到一声尖叫，随即便有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几人一惊，忙起身朝着叫喊声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