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左近算是冰羽宸的嫡系,若说亲信也算合适,冰羽宸也不是那种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只要你做的不过分,大部分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怎么做是一回事,别人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这一点冰羽宸看得很透。
这边左近刚处理完公务,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下人说监政大人求见,惊得他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来,谁不知虽说当时皇上给他冰凌封了这么个看似权力大实则是个闲官,但一旦他主动去某人家里,那个人十有八九要倒霉。
先是暗自想了会儿,自己好像没做过什么值得他亲自来一趟的事情,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解疑。
“大人想错了,不是我找你,是家父。”冰凌笑眯眯的开口,“家父正在知府县衙,静候左大人的光临。”
冰凌是正三品,左近虽说是六部之首,也不过就是个正三品的官,其上还有司礼监,虽说名字看起来好像应该只管礼仪方面,但实际上却是这六部外加三司的头儿,再往上才是丞相和亲王。
说到底,冰凌用这个“你”还真没有看不起左近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左近也不考虑别的了,就单说自家主子在某个不该他去的地方等着他,而且还在工作外的休息时间,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左近闻言,忙往外跑去。没错,用的是跑。
冰凌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对这个人他也不过是听爹偶尔说过,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刚正不阿之类的,当时去宫里受赏还真没太注意这个人,如今一见,的确是符合自家爹给的那个评语。
这一见,冰凌对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的,虽说自己没事儿就习惯往外跑,但好在记性不错。
这边冰凌肚子里千肠百转,那边左近坐在轿子里,不断庆幸还好自己回到府里没这么着急直接把官袍给换了,不然这一来一去更浪费时间,万万没有让主子等他的道理不是么。
俗语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边刘大福还在和李云阳叫嚣说要让刑部侍郎把他的官位给撸了,这边左近就来了。
连冰羽宸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好么,这回真有好戏看了。
一见左近,刘大福冷汗唰的就掉下来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即使平时再胡闹,看到他被修理成这样还是会心疼,但是这种心疼和自己的脑袋比,那绝对是不值一提。
刚才他不过是气急了,才故意拿他上面的人压他的,说实话,他和左近还真没什么交情,也就是见了几次面而已,那么大的官,可不是他这种商人说见就能见得到的,刚才说说不过是想挫挫这家伙的锐气,没想到……
左近刚一进衙门口,见到的就是坐在主位的一脸菜青色的李云阳,往下才看到坐在他下位的自家主子,马上脸色就掉下来了,这家伙是怎么办事的,有让丞相坐在自己下方的么,你当自己是皇上么!
“李云阳你混蛋,给我滚下来!”左近也是个暴脾气,特别是当事情涉及到自家主子的时候,平时还能收敛得很好,一旦涉及到冰羽宸的事情,马上就恢复原貌。
看他这个样子,恨不得直接把李云阳给挫骨扬灰了。
李云阳没想到这人居然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就这么叫他滚下来,一时间面子上也过不去,就杵在那里没动,左近一看更来气了,直接上去把人给拽了下来。
不同于李云阳,左近可是从武将转为文官的,平时也没缺了锻炼,体力上自然要比没事就花天酒地的李云阳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众人就见左近跟拎小鸡仔似的直接把人从座位上拎了下去,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对坐在下位上的人行礼。
“不知老师这么急着叫我来有什么事情?”据他所知,老师可是很忙的。
听到左近的称呼,李云阳也顾不得刚才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了,直接瘫在了地上。若刚才他还庆幸自己没做出什么事情惹到这个家伙,那么现在便是恨不得马上辞官回家。
谁人不知道整个朝廷除了最上面的冰羽宸和右相,剩下的就是这个左近是绝对不能惹到的,不然绝对咬的你在京城呆不下去。那个人绝对是刚劲了过头了,油盐不进,据他主子说,曾经左近办了个他的门生,他想让左近手下留情把人给放出来,谁知道连他的面子都没给,愣是把人给办了。
最后这事儿闹到皇上面前,皇上都无奈了,结果只是说这人太过刚正不阿,也没说什么别的,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上面的意思右相算是看懂了,这明显是站在左近这头。
而主子也千叮咛万嘱咐,在背后怎么搞小动作都好,千万别让这个人抓到把柄,就是把冰羽宸给得罪了都不怕,因为人家左相比较大度,若不是踩到底线,是绝对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这也是为什么李云阳敢让冰羽宸坐在他下位的原因——因为左相大度么,绝对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这个七品小官是根本没那个机会上朝的,而自家主子说话从来都是比较隐晦的,意思就是中间的水分是很大的,他在朝堂上都不太敢和冰羽宸对着呛声,只能在背后搞小动作,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和自己的门徒说的。而且,他也没说出最关键的一点,那就算,冰羽宸是左近的恩师。
大凤朝是举荐制,若无人举荐,那即使你再有本领,也只能埋没,当然,还有科举,但是和那么多人一起考试,对于一些眼高于顶的真正有文采的人,是不屑的,而举荐制则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左近,则是在退伍后,被冰羽宸一把推上那个位置的——刑部的特殊性,决定了掌管这个位置的人必须要刚正不阿,与礼部那些玲珑八面的家伙不同,刑部这边万一徇私,那对于整个大凤都是个危险的信号。
若连律法都没有了约束性,可以随意钻漏洞,那整个朝廷就危险了。
刘大福还真不清楚这个被称为先生的人的具体身份,原本他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新来的师爷,为了在李知府面前显示自己有多么大的学问才说了那些,看来是他自己托大了。
“倒不是我叫你的,是这位,”冰羽宸淡淡的开口,用下巴点了点站的笔直的刘大福,“他让你把李知府的官职给撤了。”说完笑笑,“左之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和京城首富有这么深的交情啊。”最后一句话完全是说笑,就他所知,他这个学生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和那些商人走的那么近,这学生是脾气最像他的一个。
左近闻言忙摇头,“老师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和这人有关系。”瞄了那一团肥肉一眼,“哦,是刘大福啊,有过几面之缘,也仅此而已了。”一句话把自己和这家伙的关系解释得清清楚楚。
冰羽宸自然是信得过自己的弟子的,点了点头,也不矫情,由着左近引着自己坐到主位。而冰凌也不知何时坐回到冰羽宸身边,笑眯眯的对着自家妹子点点头。
冰韵撇嘴,心说瞧给你得瑟的,不就是跑了一趟腿么,真是的。
冷君清则白了他一眼,不服气,一会儿打一场。
冰凌扁扁嘴,打不过你成了吧,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妹子——为毛觉得好像妹子胳膊肘往外拐的倾向更严重了捏,灰常不舒坦。
来的时候虽说冰凌和他稍微提过几句,但当坐定一见到地上的那几个人的时候,左近还是吃了一惊,那个被揍的进气多出气少的家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一脸仿佛受了辱般的女子,还有那两个家伙。
等他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眼皮子不禁抽了抽,心说好你个李云阳啊,你行啊你,当着上司的面就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动刑(误),也太不把上面人当回事了吧,就是他老师脾气再好也不能这样啊。
还有那个刘家父子,这都是什么玩意,有几个破钱了不起了是吧,觉得有钱什么事情都能搞定了是吧,那怎么不把自家儿子给好好教育一下,惹急了他就开始彻查他家,家业那么大,可能会一点污点都没有么?说出去谁信。
“老师,你看这……”左近有些为难,若是按照他的脾气直接就把这个知府给收拾了,刘家父子,呵呵,慢慢折腾就好,一次性给打趴下不是他的性格。
“按照你的意思办。”冰羽宸摆摆手,对于自家这个学生他还说很放心的。
左近点点头,狠狠的一拍惊堂木,“大胆刘大福,公然挑衅朝廷命官,欺男霸女,以钱贿赂朝廷命官为自己方便,结党营私。
洛城知府李云阳,藐视朝廷,公然勾结商人刘大福,恶意泄私报复,罪无可赦,各打五大板。”
声音刚落,跟着他来的那些刑部官员便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红漆大棍,一个个面目严肃,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既视感。
冰韵小声和自家老哥咬耳朵——看样子这家伙把左侍郎气得不轻啊。
冰凌点点头,看向一脸风淡云轻的自家老爹,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还是姜是老的辣,都算计到这一步了,他爹这个丞相绝对不是空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