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d,不要命啦!”
司机从玻璃窗内探出脑袋大骂田蜜蜜。
像是骂的不是自己,田蜜蜜依然不顾左右的车辆和嘀嘀扎耳的鸣笛,继续颠簸着横穿马路,羸弱的躯体晃动在车行道内,被闪烁的车灯一照,整个人明暗交替,很是鬼魅。
半小时前离开的酒店。她就这么没目的没方向梦游着。
这刻的田蜜蜜,痛心绝气悲慨弥深,体力殆尽气息不足,双腿已经飘忽驾云,漫无目的游荡。
孤零零的身影掩映在霓虹里,昏黄暗淡的灯光,看不清她此刻有多狼狈,也看不清还流泪不,更看不清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血色。
穿过马路上了人行道,田蜜蜜很吃痛地拧着眉毛,咬着唇片,看情形她是再也移不动脚步,正巧身边有一个石凳,她就一屁股蹲下去。把右脚搬到左腿上一看,她禁不住大吃一惊。
啊!
之前受伤的大脚趾肿胀成一颗紫黑色的巨峰葡萄。发炎了,被田蜜蜜一按,鼓鼓囊囊痛得钻心。
这是昨晚在红鼎轩她咣咣咣踢门时,右脚冲锋陷阵,而大脚趾却成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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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简直太惨了!
她狼狈逃蹿,不顾身后有没人追赶,刚出了大门,便痛得一屁股蹲在高高的台阶上。
一钻一钻彻骨的痛,绞得田蜜蜜用力咬紧牙。她把受伤的右脚搬到左腿上借着微弱的暗光,才发现大拇趾上的淡红色指甲活生生断开了三分之二,只剩下月牙的那么小半截,断开的指甲还连接着一点点粘在趾端!
难怪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好端端的一片指甲都肢解体残了!
整个大脚趾血肉模糊,疼痛肿胀,趾骨断了没有也难说,换了别的柔弱女孩,早就哭得不成样子了。
田蜜蜜抻着白皙的脖子吞咽了一下口水,伸出手指轻轻一按。
咝……
她疼得差点晕倒,十指连心呢!
梁子乾,你这个大混蛋,都怪你,我恨你!恨你!
怒怨灌满内心,田蜜蜜把所有的恨都集中到指间,她恶狠狠地把连着的指甲残片硬生生地给扯了下来。
嘘——
田蜜蜜痛得抖动双肩。
痛,电流般一下子从脚趾钻到牙跟、眼底、嘴角、鼻翼……
痛,把全身所有的感官,全部俘获,彻头彻尾,痛快淋漓。
田蜜蜜拍打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把卷着痛的浊气,从小腹吸回胸腔,再输送到气管,大张着嘴,呼出体外。
嘘——嘘——嘘——
如果不是肝肠寸断的疼痛把田蜜蜜的注意力给转移掉,这一刻的她,说不定还在石榴树的暗影里痛不欲生呢!
此刻的田蜜蜜当然意识不到这点。她的意识里只有逃跑!
红鼎轩是梁氏的地盘,对于田蜜蜜来说是狼窝虎穴,她岂能在此久留!
坐在台阶上唏嘘了不到一分钟,田蜜蜜就抬起了挂了铅袋般的屁股。
一起身,头却嗡的一下,脑袋里塞着的全都成了豆腐脑,整个人就像驾云般轻飘。
田蜜蜜颠簸着下了台阶,刚上了平地,一弯腰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拽下来,转过身没好气地向着红鼎轩大门瞪了一眼,攒足了全身的力气使劲投去。
啪——
正好打在门玻璃上,鞋子反弹了回来,声音也清脆的传播在冷涩的空气里。玻璃连半点都没损伤。
这小小的报复,连梁家的一只狗都没气到,田蜜蜜却像是吹响了报复的号角,莫名的快意从她的嘴角荡漾开来。
真是一个欺凌之下的阿Q!
梁子乾,再敢欺负我,我就……我就……
田蜜蜜咬牙切齿发着狠,却没想出一个报复的手段来。
刚刚那个大混蛋已经欺负了自己,还差点把自己珍藏着的初夜给夺走。
******
啊——
田蜜蜜一起身,禁不住惊呼一声,大脚趾痛得引起全身抽搐,她不由得一屁股蹲进石凳。
悲悯的昨天,奇耻的今天绞在一起,脑子里错乱地闪出一些镜头。
一个镜头刚一闪,她的面颊便忽地一热。她被梁子乾剥掉裤子的那一瞬间突然在眼前闪现。
只一瞬,绝尘的梁子乾蜕变成一只凶狠的野狼。
微妙的感觉在耻辱里升腾,梁子乾的狼性在这刻开始淡化,不再可憎可怖。
田蜜蜜猛然甩头,狰狞着灭绝师太般的容颜,强迫自己从情感漩涡里跳出来。
“嘿嘿嘿……”
冷然后自嘲从田蜜蜜的心底迸发出来。
从小到大,自己从来都没有哀求过一个人。昨晚,为了保全自身,竟低贱到喊他乾哥哥哀求他!
可是,只隔了二十个小时,也就在这天下午,她为了救爸爸妈妈,再次低贱地喊他乾哥哥哀求他,却是要他收下自己!
多么刻骨的耻辱啊!
顶着满脑子的纷乱复杂,田蜜蜜积攒了一下全身的力气,从石凳上站起来继续蹒跚着前行。
走着走着一抬头,不经意间幽怨的眸光扫到了甜蜜蜜婚庆公司。
原来自己离开酒店后,三个多小时的游荡,竟然信步来到了白天刚被查封的自家公司。
被漆黑吞噬的大片区域,半年前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它曾是田氏家族的大红大紫的骄傲。
田蜜蜜也曾笼罩在它璀璨的光环里,助长了她骄傲的翅膀,丰满了她优越的羽毛。她以自己是商界巾帼李瑶琴的女儿而自豪。
而今,大门上锁,贴了封条,它已经成了一个捆了手脚的黑奴,正在等待买主。
一双信马由缰的脚,向对面的婚庆基地走去。
摸着凉丝丝的大门,田蜜蜜了然地摇着头,泪水潸然滑到冰凉的面颊上。
靠在大门上,身子软软地下滑,倚着冰凉的大铁门无力地蹲了下去。
一静下来,被踢痛的脚趾再次撕心裂肺的痛。
田蜜蜜不想哭,却又不可遏制,泪水倾刻间淹没了整张脸。
她真的不想再流泪。尤其是因为梁子乾!
那个畜生欺负过她,辱没过她,抛弃过她!把她的裤子给剥开耍戏玩弄她,当自己有求于他,**着跪在他面前时,他连睬都不睬!
自己都悲催到死的地步,梁子乾这个大混蛋他竟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想起梁子乾,田蜜蜜心头一打怵。
她分明感觉到,国外两年,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触不到底的暗眸里多了邪佞,也生出了冷酷和霸道,还多了一丝游刃有余的玩味。
国外归来,他成了一只狡猾的猫,喜欢把捕捉来的老鼠,控制在利爪之下,让她颤抖在他的目光里,让她屈服在他的贪欲里。
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混蛋!
梁子乾,你休想,我再也不做那只可怜的老鼠了!
坚硬的刺还没等钻出来,泪水却已蠕蠕而下。
连亲生妈妈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还会有谁在乎?
这是田蜜蜜在指责妈妈李瑶琴。
曾经,李瑶琴背着田蜜蜜偷偷代孕生儿子,没成想给田蜜蜜偷听到了。
代孕,就因为订婚典礼上,梁麒麟的一句玩笑话,李瑶琴就当了真!
“两个蜜蜜,早晚都是我梁家的媳妇!”
这句话是订婚典礼上,订婚协议书签约告成,李瑶琴和梁麒麟郑重握手时,在咔嚓咔嚓的快镜头里,梁麒麟悄声地说。
李瑶琴不承认它是玩笑话,说他就是想把女儿和公司一块倾吞到梁氏旗下!她就一门心思地做起了儿子梦!她自己生不出来,就把这个传宗接代的重大任务寄予干女儿妖娆身上,让妖娆代孕。
李瑶琴生儿子继承田氏产业的做法,伤透了田蜜蜜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却原来都是虚假的!
田蜜蜜偷听李瑶琴代孕的事,是她和梁子乾订婚不久的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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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田蜜蜜刚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一袭轻薄柔软的白色棉质睡衣,裹着她娇美的玉体,黑发湿滑地下垂着,面如桃花,粉里透白。
客厅里传来爸爸田向东醉酒后哈哈的大笑声。
什么事让爸爸这么高兴?田蜜蜜想奔下楼,分享爸爸的快乐。还没等踩上楼梯,她听到了爸爸醉酒的声音。也听到了爸爸搂着妈妈缠绵的声音。
“琴琴,咱这……这么大一分家业,绝……绝不能落到梁麒麟那只老狐狸手里,咱也生……生个儿……儿子!”
田向东只有醉酒后,才像个男人,敢放肆地搂着自己的老婆。他瞪着赤红的眼睛,摸着李瑶琴的小腹嘻嘻笑着,好像李瑶琴的肚子里,已经孕育着一个宝贝儿子。
李瑶琴敏感地把田向东的手推开。她误以为田向东在责怪她。从田向东的怀里挣出来,没好气的说:“儿子,儿子,你以为女人的肚子是照相机啊,咔嚓一响,就生出个儿子来!”
“琴琴,你知道今晚喝……喝的是什么名堂的酒吗?哼哼,儿子的满月酒,不是咱……咱儿子,是甄老板儿……儿子的满月酒——”
“甄老板?”李瑶琴一下来了兴致,“甄老板不是五十多岁了吗,他老婆也五十了,还能生出儿子?”
新奇,如绿藤般紧紧缠绕住李瑶琴难以实现的梦。甄老板都三个女儿了,还不死心,终于圆了儿子梦。
可惜——李瑶琴痛苦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今生她再也不可能实现那个白日梦!
“琴琴,你呀,是……是个生意经,赚钱,你一贴在手,生儿子?你就不懂了!代孕,听说过没,新鲜不?”
田向东赤红着眸子,盯着李瑶琴嘿嘿地笑。
“小声点,蜜蜜在楼上,别让她听到,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把你的卵子取出来,把我的*也取出来,然后放在一起,受精后,再放进子宫里,就这么简单!琴琴,你放心,不用你的肚子,咱找个体质好,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给她一笔钱,借她的肚子,把儿子生出来,哈哈,咱俩的梦不就圆了吗!”
“有这么好的事?”李瑶琴一听,喜上眉梢,声音都激动得一波三折,她突然搂着田向东的腰,两人流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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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想要儿子,就是因为不让梁氏霸占田氏的产业,告诉我,我也会支持你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你和爸爸合起伙来骗我!
“这个冷酷的世界上,谁会在乎我呢……”
暗夜里,田蜜蜜无端发出这样一声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