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漫野绯霞17
无尽的黑暗。
黑暗就像沉默咆哮的妖灵，在每条街上奔走寻找，试图吞噬每一点透出来的光亮。
雨还在下着，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包子铺的老板向着漆黑的天看了看，觉得略微小了一些。两天只卖出了十文钱的包子，大概大家都在家里窝着吧，毕竟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更适合睡觉。
包子铺老板摇摇头，要不也收摊吧，家里的女儿还在等着呢，早早做好的一笼包子还是温热的，不如给她吃了吧。包子铺老板回想起糯米般的女儿说阿爹做的包子最好吃，她才六岁就会帮着招揽生意了。清甜的脆枣一样的声音在大街上回荡的时候，包子铺老板微微叹了叹气，这样抛头露面的姑娘大概没办法嫁个好人家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自己忙不过来，没有女儿他也许都招不来生意，大家还是很喜欢这个糯米般的小姑娘的。
“老板，要收摊了？”一个人穿着黑色素袍，发丝上挂着雨。
“对啊，客官，不过不打紧的，”老板放下门板，搓搓手，“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你还有什么？”
“一笼包子，十文钱。”包子铺老板说。
“都要了，帮我装一下吧。”客人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放在黝黑泛着油光的桌子上。
老板手脚麻利，立即用油纸包好了，又用麻线扎了，放在桌子上，“客官，好了。这雨还没停就出来买吃的，是给家里人吧？”许是想到了家里蹦蹦跳跳的那个小糯米团子，老板多问了几句。
客人微微动了动，“对。雨快停了。老板也该回家了吧。”
“您慢走，我也马上就回家了。”老板高声说，他的声音在雨夜里有些突兀。
老板在卸门板收摊的时候，客人已经出了店门，客人仰头看了看天，就要迈步向东走，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他：
“你也在这里啊。”
客人回了头去看，却是另一个年轻的男子，也是朴素的青衣。
“对啊。”客人笑了笑，但是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暴起了青筋，虎口向着袖子里的隐刀。
“是给她吃的吧。”年轻男子说。
“是。没事我先走了。”客人说。
年轻男子点点头，示意男子可以走了。
雨夜里年轻男子看着客人远去的背影，微微笑笑，“当我还在杀人舔血的时候，你们已经可以幸福的买包子吃了啊。”
他回过头堵上门去，“老板。”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啊？”包子铺老板有些哆嗦，年轻的客人眼里的笑意带着恐怖的气息。
“是你卖的包子啊。”他笑着说。
血溅起来，昏暗的墙上都带了鲜红的颜色。
静静的夜里只有雨的声音。
“姐姐。”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离九。
离九捏捏小丸子的脸，“丸子，乖啊。我们要走了。”
“姐姐，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我阿爹，他已经一晚上没有回来了。”小丸子一定是上好的糯米做的，仅到离九腰间的身高，白白嫩嫩的，尤其是眼睛，又大又明亮。圆圆的小脑袋从黑黑的门板后面露出来，就像什么萌萌的小动物。
离九看了看身边的侍卫，他们全都是平常人家打扮，但是手里拿着锋利的刀剑。
“我们就去一趟。”离九握着丸子软软的手，看着身边凶神恶煞的侍卫，“就当是我们半夜闯进别人家的补偿吧。”
离九和岐南在离开九重凌霄阁之后不久就被伊和的手下找到了，他们立刻就成了被软禁的人，岐南的血还在流个不停。他们一群六个人闯进了小丸子的家，小丸子乖乖的不叫也不喊，还说姐姐要不要吃包子。离九看着她糯米一样的脸当即就派了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之一去蔬菜那边破了门买来新鲜的蔬菜。离九亲自动手，给七个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虽然那四个人凶神恶煞，也是伊和手下的得力干将，但是在吃上也是很乐意的，离九看着空空的大汤碗，对那四个人长叹一声，“如果伊和看见你们吃饭的样子，一定不会觉得你们是得力助手，而觉得你们是饭！桶！”四个人看着眼前无语的美女也是呵呵的笑了。小丸子最后在拥挤的家里和离九睡在了里面，四个汉子守着岐南待在外面。
“好吧。小丸子。”四个人里稍微英俊些的男子也就是首领，蹲下来去看小丸子。
离九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那些人聚集在他们必经的路上。离九回头看了一眼苍白的岐南，岐南也是摇了摇头。她手里的握着的小丸子的手都被她的虚汗打湿了。
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去开了个路，小丸子挣开离九的手，蹬蹬蹬跑到前面去。
血都凝固了。黑色的液体就像恶心的虫子一样趴在油脂腻歪的门板上。
“小丸子。”离九抿了抿嘴，上前试图把小丸子拉开，然而，小丸子趴在她阿爹的尸体上死死的用力，离九差点脱手。
最后还是岐南帮着离九一根根的把小丸子的肉嘟嘟的手指从包子铺老板的尸体上拉开。
那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找来当地的官员吩咐他们将包子铺老板与他媳妇合葬在一起。他们都还记得昨晚那个小姑娘说，虽然阿爹是卖包子的，但是我阿娘喜欢吃丸子，所以我叫小丸子啊。
长大了就叫大丸子啦。
现在小丸子她阿娘死了，阿爹也死了。他在也没机会看见自己的大丸子女儿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家了。
小丸子的哭声就像是昨夜里沉默的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有停歇。
离九握着小丸子的手，看着尸体裹着白布从自己面前经过。风把用来遮盖死亡的白布吹了起来，离九看见了包子铺老板脖子上整齐的伤口，袖中剑，一剑毙命。
包子铺老板得不到挣扎喊叫的机会。
离九一瞬间知道那是谁做的了，那么整齐的伤口，离九熟悉这个伤口，也熟悉袖中剑的主人。
他是离九的师兄，刺客里的刺客，杀手里的杀手。“也许，不久，我们就能看见下手的人了。”离九的嘴唇动了动，只有岐南明白了她的意思。
离九的师兄是冲着离九来的，她现在受着伊和的宠爱，她丢了师父的脸。
离九不知道为什么师兄会杀了包子铺老板那么平凡庸碌的人，也许是一时兴起。包子铺老板怎么都不像有背景的人，离九住的他们家房屋还漏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