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灵澈见势就要使用法力直接飞出人墙，顾念九却在这时悄悄地拉了他一下，说道，“阿澈，这里可不比上界，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修练之人，咱们不妨先等上一等，看看那老婆子到底想干些什么再说。”
顾念九向来每说一句话都有她的想法，君灵澈对她很是信赖，听她这么一说，果然稳了稳身形，不再轻举妄动。
那老婆子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悲伤的势头，再仰起脸来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热切地把君灵澈望着，突然之间‘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伴随着她跪下去的动作，还传来一声哽咽的呼喊，“侯爷！真的是你！老身这厢有礼了！”
君灵澈一怔，心想，敢情这老婆子还认识我？
又听得那老婆子期期艾艾地说道，“侯爷，是我啊，珠儿啊！我是你奶奶身边的大丫环珠儿啊！”
这一回，不仅是君灵澈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连顾念九也猜出来了。
珠儿，可不就是君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嘛！不过，这个珠儿苍老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顾念九还记得，当年自己刚入镇远侯府的时候，珠儿真值妙龄，自己和阿澈才离开个几年，这珠儿就老得不成样子了，还真是……
君灵澈这个口无遮拦的，已经将心中的震惊和疑惑说出来了，“珠儿姐姐？是你？你怎么会老成这样！这才几年的光景啊！”
果然，老妇人珠儿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顾念九暗暗掐了君灵澈一指，埋怨他道，“阿澈你这个笨蛋！怎么可以问一个女士这么失礼的问题！”
君灵澈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不中听，立巴涎着一张笑脸干笑道，“珠儿姐姐，我不是说你老，我只是好奇，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有了这么惊人的变化。”
珠儿轻叹了一声，说道，“侯爷，少夫人，你们都是有福气之人呐，几十年过去了，你们的容颜还是一如当年呐。不像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岁月的洗礼啊。”
顾念九这才想起来，九重天上过一天，可是相当于扶攘大陆十年的，自己和阿澈从虚妄之巅一直往上冲，这期间就没有回来过扶攘大陆，如今再回来，可不就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嘛。
君灵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与顾念九两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刚才见面的时候，他压根就认不出眼前的这个老婆子就是当年奶奶身边的大丫环珠儿，原来扶攘大陆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啊。
顾念九走上前去，扶起了珠儿，说道，“珠儿姐姐，快快请起，都是一场误会呀。”
珠儿站起身来，命令周围的所有人道，“镇远侯及夫人在此，尔等还不速速下跪行礼！”
周围立即呼啦啦跪了一地，顾念九连忙摆手，“起来起来！不用行那么大的礼，我和阿澈这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回来看看。”
君灵澈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农奴们受点教训，忤在那里硬是不松口。
直到顾念九又掐了他一记，他才冲跪着的人们摆摆手，说道，“哼！看在九儿的面子上，本皇就饶过你们这一回！都起来吧！”
众家奴这才壮了胆子纷纷站起来。
珠冲他们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得了命令，遂踩着小步子退了下去。
珠儿将顾念九夫妻俩请进内堂，点心热茶全都奉了上来，还将他们让上了主位。
君灵澈这是回自己的家了，毫不客气就坐了上去。只顾念九还有些微地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珠儿在这镇远侯府已经当了几十年的主子了，他们一来就把人家赶下主子的宝座，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啊。
面对君灵澈和顾念九，珠儿到底还带着几分少女时代的奴性，在将两人侍候好后，便又回到堂下跪着。
如今的珠儿年届五十，脸上皱纹密布，腿脚也不比年轻时利索了，跪着很是吃力。
先前对顾念九他们出言不逊的小童看到奶奶这般光景，小眼圈都红了，嘟着小嘴儿跑过去，就想把奶奶拉起来。
珠儿如何肯起，非但不起，还大声斥骂着自己的孙子。
小童莫名被骂，立即又将矛头指向了君灵澈，气愤地骂了起来，“是你！都是你这个坏人！你一来就要奶奶下跪，你知不知道，奶奶她有老寒腿，别说是跪了，就是碰点儿凉水都不行！你这个坏，快点从我家里滚出去！”
小童的童言童语令君灵澈非常不爽。
他与顾念九不同，在他的观念里，下人跪主人是礼数、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个小童是哪来的毛头小子，也太不像话了。
“珠儿，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孙子吗？他的礼数都被狗吃了吗？他不知道本皇才是这座镇远侯府真正的主人吗？”
君灵澈一连串质问发出，问得珠儿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虎！不得无礼！奶奶平时教你的礼数你都丢到哪儿去了！快向侯爷道歉！”她一把将孙子拉下来，就要强行按孙子的头向君灵澈叩首。
顾念九在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你个君灵澈啊，回来扶攘大陆探个亲，你倒是把耍威风的那一套搬出来了。
“咳嗯~”她轻咳了一声，在桌子底下踩了君灵澈一脚，示意他注意点儿分寸。
君灵澈正在气头上呢，故意装着不知道。
顾念九挑眉，嘿，你小子，还敢跟我玩儿敷衍！
她一拍身前的几案，沉声道，“阿澈！你到底想闹哪样！小虎说得没有错，珠儿姐姐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怎么可以这样随便乱跪！更何况，珠儿姐姐以前还是奶奶身边的人，你这样为难珠儿姐姐，就不怕奶奶泉下有知，怪罪于你吗！”
君灵澈一听到奶奶二字，高怒的脸色立马冷却下来，望向珠儿的眼神也慢慢出现了变化。
终于，他缓缓开口，“珠儿姐姐，九儿说的没错，奶奶后前多得你的照顾，我不该为难于你，先起来吧，你那孙子以后注意教养即可。”
珠儿自然是不住地点头感谢，拉着自家孙子便艰难地站了起来。
顾念九连忙从主位上走下去，把祖孙俩扶了起来，温和地说道，“珠儿姐姐，这些年来你们过得怎么样？以前侯府里的老人呢，他们也都还好吗？”
珠儿得到顾念九的搀扶，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紧紧握住了顾念九的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珠儿姐姐，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来，过这边来坐。”顾念九知道她是太激动了，并没有催促她，而是耐心地引导着她往主座上走。
珠儿一边推迟，一边半推半就地上了主位。
君灵澈心中虽然不太乐意，但现在开口的人是他心爱的九儿，他怎么也得给这个面子不是，于是也起身过来把珠儿给迎了上去。
珠儿得到两位主子这般对待，更是受宠若惊，一时间又喜极而泣。
“少夫人，不瞒你说，这些年来，侯府就只剩下我和翠儿妹妹两个老人了。去年的时候，翠儿妹妹也撒手人寰了，说是要到天上去伺候老夫人去。”
珠儿将顾念九的手握住，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
“现在啊，就剩我一个老婆子了，若不是有这对孙子孙女的陪伴，我真恨不得也随她们去了。当年老夫人在的时候，那些日子可真是好啊，再也没有比那个时候更美好的日子了。少夫人呐，你和侯爷这次回来还走吗？”
最后一句把顾念九给问住了。还走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扶攘大陆并不是她的归宿，只不过这里是阿澈的出生地，无论离家多少年，他们总是会牵挂着的。
珠儿又说，“瞧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侯爷和少夫人都是做大事的人，单从你们不老的容颜上就不难看出，你们这几十年一定有了奇遇，一个小小的镇远侯府又怎能困住你们。罢了罢了，你们且放心去吧，反正等我百年以后，自会去老夫人那里报道，到时候，我和老夫人、翠儿妹妹一起，又团圆了。”
珠儿说得无限向往，看得出来，确实是与老夫人和二丫环翠儿感情深厚。顾念九甚至都不忍心打断她。
她轻抚着珠儿的背，低低地说着，“珠儿姐姐，你别这样伤心，奶奶如果地下有知，看到你这样，也会伤心的。你放心，只要我和阿澈有时间，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顾念九这样说其实多半只是个安慰，珠儿活到这把岁数的人了，自然是知道的，但顾念九能有这份心她就已经觉得很是难得了。
她又将目光期期艾艾地转向君灵澈，说道，“侯爷，老夫人、夫人和陛下的墓园我一直有精心打理，您看，你是不是抽个空去看一看他们？”
君灵澈这一趟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自己的亲人墓前看看，自是不用珠儿多说的。
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去看奶奶、母亲和父皇的，我和九儿在上界修练，也就才过去了几年而已，没想到扶攘大陆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若是让奶奶他们知道我这个唯一的亲人几十年都没有回来看他们一眼，只怕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