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遗诏一经宣读,在场之人除了顾念九与君灵澈之外无不高声山呼万岁,全都长跪不起。
君灵澈原本已经略有好转的情绪在听到这些外人的声音之时又有反弹的苗头,顾念九一见他的脸色不对,赶紧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说,你们就不能等会儿再说这些事情吗!陛下才刚过世,候爷这会儿难过着呢!反正陛下的遗旨也已经宣读了,候爷又不是会甩手不干!”
然而,那些个臣子们却都是些认死理的,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比皇权还紧急的存在!
君承龙病重之后木国的皇权本就摇摇欲坠,晨禾皇后和伊骞太子虽然已被发落到蛮荒之地,但晨禾皇后的娘家旧部还在啊!
再加上君灵澈的真正身世至今都不为世人所知,伊骞的太子之位被废之后,君承龙毫无理由地就将君灵澈提高到东宫的位份,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一来,民间和朝廷里边反对君灵澈的声浪也就愈演愈烈。
此时此刻此番形式,若是让晨禾的旧部们得知君承龙已死的消息,木国的皇城肯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顾念九和君灵澈两人自从君老夫人死后便一同出使金国,仗的就是君承龙还把控得住木国的朝堂。可谁能料到,他竟然说倒就倒!
如今君灵澈连续失去两个亲人,那种打击可想而知!
顾念九先前因为了无痕送去消息说君灵澈娶了水玲珑为妃而对君灵澈心存不满,现下见君灵澈变得这样,那份不满也就慢慢地被担心所取代了。
自从来到扶攘大陆之后,君灵澈一家对自己怎样,顾念九是铭记于心的。不管现在的君灵澈怎么对待自己,顾念九心想,还是等一切都过去再找他理论吧!
于是,面对木国臣子们的跪请,她才会想着能不能再拖一拖,好歹等君灵澈的情绪稳定些了再说。
不过,她的话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先前那位宣读遗旨的大臣又领头跪了下去,将头碰在地上,君灵澈一直没开口,他们就一直磕着头,口中山呼,“请新皇登基!请新皇登基!请新皇登基!”
顾念九哑然,她是真没想到这些古人竟然比她还固执!
虽说人命不值钱,可现下死的毕竟是木国曾经号令天下的皇帝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干呐!
反观君灵澈,他已经情思恍惚地推了顾念九,眼眸中因这怯哭过而充着血,悲戚地连连后退。
顾念九赶紧跟上去又紧紧抱住他,用自己小小的身体给他力量。
见他们没有动静,臣子们停了呼喊,声音严肃至极地说道,“陛下,先皇已经去了,您就是再伤心,也必须担起木国的重任来!刚刚臣等已经封锁了先皇驾崩的消息,伊骞废太子和晨禾弃后的人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咱们必须争先夺秒,立即登基!先皇自知自己时无多,早就命臣等准备了陛下登基的相关事宜,陛下只要随着臣等上殿,登基大典马上举行!”
顾念九从那个大臣嘴里听出些名堂来,不由问道,“这位大人,难道说晨禾弃后和伊骞废太子这阵子还有别的动作吗?先皇不是已经将他们发落到蛮荒之地了?”
那位大人答道,“护国夫人,您可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伊骞废太子只是哑了,他的命可还在呢!外人现在可都不知道陛下实先皇亲生骨肉,都以为伊骞才是正统呢!若是不赶在他们的人得知陛下驾崩的消息之前登基,这木国的天下恐怕就要变天了!”
顾念九一听这话,算是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呐!自然宫廷无好事!君灵澈啊君灵澈,不是这些人不让你尽孝,只是谁叫你生在了帝王家啊!
她微微叹了口气,揉着君灵澈的心口,郑重其事地说道,“阿澈!你父皇既然将整个木国都交给了你,那你就有义务替他将木国的打理得蒸蒸日上!如果他一死就被伊家的人窃了国,他就算到了九泉也不会眠目的!所以阿澈,你得振作起来,为你父皇,也为你自己争一口气!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父皇!一切不是还有我吗?我既然是你的妻子,那你的父皇就是我的父皇!父皇的后事,我来替你办!阿澈,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经过顾念九的安抚,君灵澈的反抗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刚刚那一场痛哭让他平静的。
总之,不论原因为何吧,他的神智终归是回复正常了。也知道考虑事情的轻重缓急了。
顾念九只觉得后背一紧,君灵澈已经紧紧地反拥住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九儿!我都知道!现在由不得我任性!我是一个儿子,可我也一是木国的领导者!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和母亲这一生都在为我而活,我不能让他们死了还不眠目!你放心,我这就去登基!父皇的事……就拜托你了!”
君灵澈松了口气,在场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多了!
于是,在臣子们的簇拥下,君灵澈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养心殿。
而顾念九这边,则找来管事的老太监和老嬷嬷们,让他们依着木国的丧葬习俗办理君承龙的后事!
金銮殿上,君灵澈龙袍加身,头戴飞龙蟠玉冠,脚下踏着宫奴们用背拼就的青云路,缓慢而又坚定地走到了御案前。
先前在养心殿宣读遗旨的那位大臣在人梯撤去之后,也随之走到了群臣前端,将遗旨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遗旨的内容一经宣读,朝堂上立时哗然。
君承龙在位仅十余载,君灵澈如今的年纪也是十岁,这么说来,这君灵澈还是在君承龙主位东宫之时就怀上的!
朝臣中有些年长的,不乏对当年皇宫之事了解甚多的,心中更是不认同地皱起了眉头。这都叫什么事啊!儿子把老子的女人搞大了肚子!
可皇权在人家姓君的手里握着呢,甭管新皇是先帝的、或者是先先帝的,反正人家姓君!血统在那儿呢,错不了!
总之,不管朝臣们心里怎么想的,君灵澈的继位算来算去都算是沿袭君氏皇朝正统了。
那位宣读遗旨的大臣退下之后,礼官走上前来,唱道,“请新皇登基!”
君灵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撩开龙袍坐上了龙椅。
满殿的朝臣们纷纷跪了下去,海啸般山呼着,“臣等恭贺新皇登基!新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灵澈待底下的声音歇了,这才一挥广袖,说道,“众位卿家,平身吧!”
底下群臣跪谢,“谢陛下!”随后便乌拉拉地立了起来。
君灵澈又道,“朕刚刚登基,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众位卿家能够像协助父皇妹那样协助朕,这样才能让木国有个美好的明天!众位卿家,不知尔等可否愿意!”
底下自然是一叠声唱诺。
君灵澈见此,便向旁边的宫奴使了使眼色,那意思是——没事就散了吧,朕还忙着呢。
岂料,殿下群臣中一名长相阴柔、眼放精光的臣子却急步踏出队列,尖着嗓子说道,“陛下新禧,臣莫怀仁有一事要奏!”
君灵澈心心念念的都是养心殿那边的事,本事登基仪式一完成便先过去处理君承龙的后事,没料到这个臣子竟然这么不识眼色,真真是要急死个人了!
可这是在朝堂之上,本就是议事的地方,人家当朝提出有事要上奏,他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于是,他忍着心中的不耐,沉声说道,“爱卿有事请奏!”
“是这样的,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君不可一日无后!陛下,您已经十八岁了,既然已经继了位,就应该把皇后的人选也定下来了!”那阴柔长相的大臣有理有据地说着,丝毫也不惧怕君灵澈不好看的脸色。
君灵澈忍着气,本想利用皇权直接压制住此人的过份要求,可转念一想,既然这人敢在这种时候开口,定然有他的意图!不如暂且用话来哐一哐他,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爱卿所言甚是!朕也想早日确立皇后的人选,可如今先皇刚刚驾崩,朕实在是无意立后,不如一切都等到先皇入土之后再议,爱卿以为如何啊?”君灵澈虚以逶迤。
那名大臣果然不是个好说话的,立时接口反驳,“陛下,您有所不知,历朝历代都是帝后共同管理国家,陛下主外,而皇后则主内,若陛下家事都没个可心的人管理,何以定国安邦?!所以,陛下还是早早地把皇后的人选定下来才是正理!如果陛下不嫌弃,臣愿意举荐舍妹莫轻尘为后!”
君灵澈未料到这人竟然大胆到直接举荐自家的妹纸,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
见陛下没有多大反应,其他的臣子们也个个走出队列来,有举荐自家妹子、姐姐的,也有举荐自家女儿、侄女的……不一而足!
君灵澈揉了揉额角,心想,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些人倒很懂得‘举贤不避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