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宫中亭台楼阁,屋角飞檐,每一丝每一毫都要求的甚是完美,春日的阳光格外的温暖,照耀的宫里的一些太监宫女都忍不住要抬起头看一看碧蓝如洗的天空深深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气。几个刚刚才换班的侍卫走到自己的职位处,看着一旁熟悉的宫女,提醒道:“动作都放小一些,皇上和王爷都在这水榭呢?”
刚刚手上海抱着盆花的宫女一听,手一松,幸好旁边的侍卫反应灵敏的接了过来,压着声音厉声道:“快退下去。”
小宫女一把接过自己手上的花盆微微行了一个礼,转身就快步离开。
剩余的侍卫都站的格外的笔直。
他们离水榭有一段距离,只看见水榭中间影影绰绰的人影,皇上让他们全都退下去,只留了王爷在里面。连近身伺候的王公公都退了出来。
水榭中。
两个身形同样笔直的男人,一个身穿明黄色九龙戏珠的男人和一个一身玄黑色袍子的男人,黑色衣衫的男人,身形有些消瘦,看出些病态来。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直到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看了看天色,才缓缓道:“朕,召了兵部侍郎。”
赫连炎啸眼眸轻垂,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道:“你这个皇上当得很好。”
赫连炎觉俊俏的眉目一扬,又道:“做一个臣子的等一等皇上也是应该的。”他一掀衣袍,坐了下来,指着另外一边说道,“你……”
话还没有说完,赫连炎啸就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两人四目相对,赫连炎觉只觉得今日的赫连炎啸与往日有些不同,他很小就认识了赫连炎啸,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很清楚,自小是按照下一任国君教育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最基本的。即使在他浑身伤病的来到炎都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真正的情绪,他们自小都是这么教育的。可今日他从赫连炎啸的表情上明显的看出不满来。
赫连炎啸看着赫连炎觉,道:“本王是皇后的嫡子,是先皇钦命的太子,又为了保邯珞边境平安而为他国质子,这皇位不论是从嫡庶还是从功业上来,都是属于本王的。”
听赫连炎啸这么理直气壮的声音,赫连炎觉笑了笑,道:“是,你是嫡子,可天子要的是为天下百姓的谋福利的心。”他看着水榭外面开的格外茂盛的花朵,“这皇位,我从来认为都是我的。”
赫连炎啸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之间一簇簇的花朵看到格外的鲜艳,道:“从此,这天下就是你的了。”
“这天下原本就是朕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朝着赫连炎觉行了一个礼,道:“皇上公务繁忙,皇弟不便打扰。”
“退下吧!”
这是标准的皇弟见到的皇兄的该行的礼,他表明态度的行了这个礼,他也表明态度的受了这个礼,自此这邯珞的皇帝再也不用担心,凤城边境的问题了。
赫连炎啸刚刚走出水榭,就看见疾风拉着披风站在远处,他一出来就走过来把披风盖在赫连炎啸的身上,道:“王爷,诺杨走了,他师父找他。”
“嗯。”
“还有……”疾风看着赫连炎啸脸色一如既往的冷静,“还有一些大臣想要见王爷。”
赫连炎啸微微侧目看了看疾风,问道:“她呢?”
疾风神思一动,立马回到:“过几日便准备起身去梁宇。”
他点点头,“就说本王身体不适,凤城边陲之地不适宜养伤,日后就定居在国都了。”
疾风瞪大眼睛,望着赫连炎啸,“王爷?是皇上……”是皇上吗?连封地也不给了吗?就这么直接召回炎都吗?
“本王片刻后就会写折子。”
是王爷自己的意思?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爷,若是你在国都,那怎么……怎么……”
“他一国之君想查什么查不到。”
“皇上已经知道了……知道王妃的事了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幻仙阁走去。
傍晚时分。
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恭敬的端着一份折子小跑进御书房,跪在地上,道:“皇上,这是啸王爷的刚上来的折子。”
赫连炎觉正在查看着手上的折子,听他这么一说,手微微一顿,道:“放那儿吧!”
王公公接过折子放在一旁,赫连炎觉又批改了几份折子后,对着众人说道:“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公公极为有眼力,低头立马率领众人退了下去。
整座御书房只有赫连炎觉一个人,他伸手抹上赫连炎啸的那份折子,微微打开,神情不变,可眼中的愉悦之情清晰可见。看到最后赫连炎啸盖的他的啸王爷的玉章子,慢慢的阖上折子,拿起毛笔沾着朱砂在上面写到:准。
他写完准。又翻到前面写的,不让秦茹嫣上玉牌也不用给册封的金册子。又隐讳的说了另外一个女人,他的手指在佟伊歌那三个人上不深不浅的掐了一道痕迹。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转到御书房后面的一个房间,这是他临时休息的时候用的。这个房间很少有人进来,也就只有一个不能说话的上了了年纪的宫女和王公公才能进来。宫中的人都认为他是贤君才会让一个已经不能开口说话的宫女来这么隐秘的地方做事。
他坐在床上,微微伸手在床下面的一个暗格拿出一卷画轴,画轴用红色的丝线系上,他微微解开,画轴垂落,画里面的是一个亭子,亭子里的那个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微微的趴在朱红色的亭子栏杆上休憩。
这幅画连这个女子的五官都画的很是简明,倒是四周的花,亭子甚至是那亭子中的水果都比这个女子要画的鲜明。可这个女子除了五官不鲜明意外,她身上的每处衣衫的绣纹都画的清晰可见。这幅画,出自当今邯珞的皇上,赫连炎觉的手。
赫连炎觉擅画,曾经名闻整个国都。只是后来先帝当众斥责他不务正业,自此他就没有画过画,只是……他自嘲的笑了笑。只是他这个自诩理智的君王,却在他皇帝携着他的侍妾离开后,就躲在这御书房后面一整天就是为了画这副连脸都不能画的清楚的画。
她是他这些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份后,还那么坦然的人,她来自一个小小山村能有多大的见识,早在他还没有登基的时候,众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更何况是当了皇上以后了。他对她有兴趣。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个感兴趣的女人,也许这一生也只能碰见这么一个女人。他在见过她的第二日就调查清楚了她的身份来历。他大可以,大可以趁机用强抢民女的罪名把她留下来,可他没有。他知道,他知道这个女人会像让他感兴趣一样也让赫连炎啸感兴趣了。所以,他放她走,让他们两个走。
他有自己的暗卫,那些暗卫他安排到赫连炎啸府中去了,他偶尔还能得知她的消息。知道他们关系并不好的时候,心中却是有欢喜有生气。
后来,后来李生,向他请兵去凤城。他知道李生是去救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同意了,只是过了半个月后,他便后悔了,后悔自己做的轻率的举动。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么把一个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放在心上,他自小就极为自律,这些事情他自认为做的得心应手,就像当初放弃自己极爱的画画一样。
赫连炎啸请旨娶她,他想着有妻子有了孩子,赫连炎啸就算是有了弱点,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而且她出身并不好,不像古凤舞是出自古家几朝元老的家族。她是他得力的支柱。而佟伊歌却什么也带来不了。
才刚刚办完婚事,就立马传来了丧事。李生不顾职务的跑到凤城去打了赫连炎啸。他看着奏折上写的啸王妃,佟伊歌殁了,他莫名的就感觉到有些开心,她终于不在了。终于不在了。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去皇后的寝宫的,可他居然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幻仙阁,这是他在这里见她的第二面。他们也才只见过这几面而已,说过的话也只是十几句话而已。可他就这么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想着她与他说的极为少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的想,他发现他甚至都能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的轻柔,发丝的摇动,他原来记得这么清楚。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到死都不知道,当今邯珞的天子,是这么样的念着她的吧!
如今,如今一切都变了。
她没死。
她没有在赫连炎啸的身边。
她身边有了一个足以和她匹配的温文尔雅的羽清铭。
那天大雾弥漫,他站在古凤舞宫殿不远处找了一个视野极佳的地方,看着她一身男装,看着她全身隐藏在披风之下。她瘦了。他想。她神情却是愉悦了不少。他又想。
她现在过的很好。
那现在,赫连炎啸要做什么呢?他连皇位都放弃不再争抢,他和赫连炎啸是同样的人,若是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是不足以让他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的。他放弃对皇位的心思,转而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佟伊歌的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