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伊歌听柳月那说话语气似重不重，似轻不轻的悠悠绕绕的带着些笑意和彻骨的寒意，又听玥意那话中有话的意思，一时之间，便清楚的明白了过来，她们这是要对她下手。
“你说本宫是叫你九夫人好了，还是唤你王妃，或者是……冒充王妃的逃犯呢？”她起身，身旁的宫女立马把这最后一层的薄纱也给撩了起来，柳月一身大红色繁复的宫装，头上并没有什么珠钗，腰间也是只带了荷包和玉佩等物，并不见其它更为奢华的饰品，她没有穿鞋子，若是站着不动是断然看不见她的脚部，只要一行走就能看见她白玉似的双脚和地板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走到佟伊歌面前，看着面前这个低垂着头的女人，见她如今还是一副姑娘的打扮，衣衫也没有从前穿的珍奇，“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张脸，却是和往日里看到的一样，就连神情也是一样的。她与佟伊歌相处不深，说过的话也就是只有那么几句而已，可是她却从佟伊歌的行事作风上看到出来，这就是一个和羽清逸一模一样的一个狐媚子。
“只是这脸还是有些像故去的啸王妃罢了。”她嗤嗤一笑，对着身后的宫女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见着一个人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就说是像了，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在皇上跟前儿当差的。”
玥意跟在她身后，伸出手扶着她，也是笑道：“那还不是国舅爷心细吗？只是这一两分的相似也被国舅爷看出来，他不是也没有冒冒失失的去禀告皇上吗？这不就来只会娘娘了吗？”
“他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小聪明。”她眼神微微一撇依然跪在地上处变不惊的佟伊歌，“被有心的人利用了也是说不定的。”
话听到这个地方，佟伊歌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了这个皇后的意思，也大概清楚事情的经过了，柳青志把她的事情告诉了这个皇后，皇后怕她堂弟上当受骗就想亲自来查看一番，现在一看她真的是佟伊歌，事情就大了，若她是假的，一句话就能处死，可她却是真的，这就难办了。看柳月这意思是不想把她送到宋乾凌的面前去的，可同样的她也留不得佟伊歌在这个世上。她想除掉她，名正言顺的除掉她，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即使被发现了也不能有把柄。
她要当着这栖凤宫上下宫女的面定她一个冒充的罪名，然后好处死她。
佟伊歌已经想清楚了这些事，可莫名的她并不觉得害怕，她微微侧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柳月又看着仔细听着柳月说话的玥意，灯火微漾，一时安静，只剩下柳月的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沉寂许久，佟伊歌猛然心中明了，而后皱眉看着柳月，道：“皇后娘娘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
她居然开口说话了，柳月觉得甚是奇怪，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玥意说道：“半丝痕迹也不要留下来。”
玥意恭敬的点头。
“因为清逸。”她斩钉截铁的自问自答。原来如此，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柳月就一定要处死她，不管她是真是假全然碍不到她什么事情，她是真的，只需要把她交给宋乾凌处置就行了，这是两国邦交的大事，她是假的，自然也有律法来处置的，何必让她这栖凤殿再多添加一条人命，也会让她多一条擅动刑法的恶名。她能想的明白的事情，柳月又怎么会想不清楚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是真的妨碍到了这个母仪天下的女子，她与柳月唯一有交际的地方就是在一年前的凌王府的时候，那个时候清逸生产，她是大夫。后来清逸莫名其妙的中毒而死，宋乾凌没有追究她的责任，是因为他知道她是不可能害清逸的。再加上那个时候刚好碰到宋越灵和宋越殇夺权，所有人的精力都被这场宫乱给消耗殆尽了，然后就是宋乾凌登基，又是一大堆的事情，等到真正想查清楚的时候，恐怕早就被有心的人给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柳月听到了她这一生最不愿意听到的一个人的名字，羽清逸，这三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在困着她，她凤目微瞪，看着面色没有两样的佟伊歌，轻哼一声，抬脚就要跨过去，又听到一句，“是你，是不是？”
这一句话，就让她刚刚抬起的脚落了下来。她一转身，大红色的宫装在地面上荡漾起一朵玄妙的花朵，“你刚刚说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佟伊歌心知自己猜中了，又想着凌王府像个铁皮桶一样，密不透风的，看来宋乾凌也是没有想到做这件事的人原来是这皮桶内的人。纵使像宋乾凌那样聪明的人恐怕也没有想到他的当家主母在他眼皮子底下残害他的宠妾的事情。
“既然你是这么认为，那你就到皇上面前去告诉皇上，说是我害了羽清逸。”她眉目轻松，不见丝毫的担忧害怕之情，又对着佟伊歌道，“要我带人跟着你一起去吗？”
听她这话佟伊歌有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淡定了。难道就不怕宋乾凌处罚她吗？
“玥意”
“奴婢在。”
“既然这位姑娘想见皇上，派人去请皇上过来。今日是除夕佳节，皇上定还是在公主那里陪着公主。”
“等一下。”看着要出去的宫女，佟伊歌唤住玥意，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柳月说，“你料定我不敢到皇上的面前去的。”她如今这种身份出现在宋乾凌的身边，难免会让宋乾凌想到羽清逸，她能活着难道羽清逸就不能活着吗？更何况现在羽清铭还在天牢里，清逸好不容易离开了这里，现在……难道要一路逃亡吗？
柳月的指甲上吐着丹蔻，艳红色的指甲陪衬着她白玉无瑕的肌肤，她的手指微微的划过佟伊歌的脸庞，嘲笑一般的说道：“就你这副模样，也能把那个啸王爷迷的六神无主，还有那个羽清铭，看来你还真是有一些狐媚手段的，怎么如今还想要去勾引咱们皇上不成？”她嗤嗤一笑，“你知不知道本宫最讨厌你什么地方，”她的指甲停留在她眼睛四周，尖利的指甲稍微一用力就能划破她的皮肤，“你的眼睛，本宫最看不惯你这一双眼睛。”
佟伊歌看出她眼中有些诡异的暗黑色，头微微一偏，躲过她锋利的指甲。却让她的指甲在她眼睛旁边划了一条不长不短的血痕。
“来人。把她……送入天牢。”又顿了顿，“和羽清铭关一个牢房。”说完她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双生撑着椅子旁边的雕刻精致的凤首，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整个屋子里人都颤颤巍巍的跪下称是。
佟伊歌被人缚绑着刚刚一跨出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柳月的声音，“派人去通知皇上，就说本宫找到了酷似九夫人的逃犯。”
她要做什么？她秘密的处决了她不是更好吗？神不知鬼不觉的。只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佟伊歌又一次和羽清铭见面了。
那个时候羽清铭正半靠在牢房简陋的床上看书，散了头发，身上穿着粗劣的衣衫，一条腿屈起来搁在另一条腿上，她被人粗手粗脚的推进了牢房，他的目光从书卷上抬起来：“你来了。”他竟然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都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再回来。
佟伊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也是神色正常的看着她。他不动，她也不动，她不开口说话，他也不开口说话，两人就像是做工精细的蜡人一样。
猛然之间，听到外面的烟花鞭炮声，午夜到了，凌晨伊始，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他没有理会外面的喧闹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书，突然道：“伊歌，新的一年，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希望这一年里我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
她愣了一下：“你就是说这个？”
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那不然你要我说什么？”
她撇了撇嘴，说道：“最起码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我来这里？”
他合上书，曲腿做到一旁，指着另一边道：“坐这儿来，我告诉你。”
若是往常，佟伊歌是断然不愿意坐在羽清铭的身边的，可这次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此时境地不一样，还心思不一样。看到坐在另一边的羽清铭，全然没有以前的那种想要推拒的感觉。她坐在他旁边，小声道：“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可如今看你这样才明白过来，你只怕早就已经成竹在胸。”哪里还需要她来瞎操心啊！
良久沉默，佟伊歌觉得羽清铭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啊！却听到头顶响起他沉稳的嗓音：“是！一切我都已经算计好了。”他低声说道，“包括今天让你进这牢房。”
她惊讶抬头，正看见他嘴角笑的有些赧然，整个牢房唯剩下那一盏可怜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他把今日荣谢带来的锦被披在她的身上，才缓缓道：“今日是除夕，我想让你陪着我，便使了这个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