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来K城的机会不对,自从到了锦绣里之后,院落里的每一处花草,几乎都是他用以依赖的亲人。更多的时候,和他亲近的不是那些向来和自己关系不曾亲密的人,而只是这个院落里的一个藤架,一个藤椅而已。
今生有幸,他还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自己曾经心灵依赖的地方一起度过。月色下的葡萄藤下,这样静好的时光,对他来说,真的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奢望。
因为齐歆微擅自去找文钟的事情,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工作地点在锦绣里,顺带看着她一些。可是终究现在的大齐不是黎风,有很多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让他亲自出面去处理,又不能总是将齐歆微待在身边,所以他每每离开锦绣里的时候都有些不放心,在外的时候心也不能够安定下来,尽量都让自己早一些回来。
可是终究还是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出现了麻烦。
“黎子风。我问你个事,你跟我说实话。”他看着她从客厅里的沙发上坐起来,用一种颓废而有失神的眼神问他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再是她平时闹脾气那样的简单。
“为什么让我进黎风?是因为,我是齐万云的女儿,是大齐的千金。以我为诱饵,会使黎风得到更多与其它公司合作的机会……是吗?”
她说的这些理由,是在黎风当时的会议上由秦魏提出来的。在很早之前对于齐歆微的简历他们就做出过研究,但是都被他给一口否决了。他最终决定让齐歆微来到黎风的初衷其实不过是自己想要迈出他们两这十年里感情上的一个怪圈,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待着。但是事实上,对黎风所有的高层来说,齐歆微的到来,确实只是一枚用来争取更多合作的诱饵而已。
即便他不是这样认为的,但还是回答了声“是”。
“跟昊丰合作的那个案子,是故意让我看见的,是吗?”
“是。”
他没有辨别的资格,因为从五年前她的表白而给予的黎风最直接的成功,让他一直以来都认为黎风的成功其实也是离不开齐歆微的。离不开他或多或少的对齐歆微的利用。
他这么多年来没有让她断了对自己的念想,还因为她而让自己的事业走了许多的捷径,这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利用。
齐歆微痛苦地将脸埋在膝盖里,根本不愿意接受这陡然而来的事实,可是她既然会这样开口问他,想必她也已经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这个时候说什么,其实都是徒劳的。
“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帮我?为什么那样坚持地,将我从婚礼上带走?我一直没有问你,是因为我还心存了一丝幻想。幻想你将我带走,是因为真的喜欢我……起码在你心底,是真的不想我嫁给别人的。”
不是她心存幻想,是他真的因为在心底,不希望她会嫁给别人,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
可是他茫然张口,却还是说道,“我带你走,真的是不想你嫁给徐华茂……你不爱他。”
想说他喜欢她,可是这样的时候,他真的好似已经不再有任何的资格。
她已然在过去的一系列的事情当中绝望而与他决绝,他现在说的任何话,不过是为她的绝望添加一个理由与伤口罢了。对于她来说,如论他说什么,都依旧是沿袭一如既往的欺骗与利用。
他黎子风的喜欢这么多年都不曾说出口,怎么能够说出来的时候就被贴上这样的标签?
他将这份情谊骄傲地放在心底,哪怕是在她这般绝望伤心的时刻都不曾暴露出来过。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齐歆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微微闭了下眼,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
“黎子风。你是我心中,最完美无缺的黎子风。唯一的缺点是……不爱我。后来,你慢慢接受我在你身边,你对我好……我以为你终于喜欢我了,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也好……可是你却是在利用我!黎子风,你究竟当我齐歆微是什么?”
十年了,她曾经多少次在他无情冷漠的拒绝之下爆发,却从来没有这般绝望地质问过他,当她齐歆微是什么。
他曾经当她是他的妹妹,当她是个恃宠而骄的富家千金,当她是个倒追男人的神经病……
“很抱歉……”
过去的很多年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以为,而彻底掩盖了他对她的喜欢,不是不喜欢,只是从来都不敢喜欢。
她转身给跑了出去。
如果说一对情侣之间总是免不了误会争吵转身就跑这些事情,那么对于黎子风来说,此刻她与齐歆微的关系,几乎是挺难走到情侣这一步的。
他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男友一般,跟在自己任性的女朋友身后。漆黑的夜晚,她在前面固执地走着,他隔了一段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内心只觉得杂乱一片。
他和齐歆微之间,除了这难得的一段住在一起的时光之外,其实还有太多太多的隔阂与误会。他们两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身世上,都有太多太多不能够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的清的纠缠误解。
她用了最决绝的方式选择了离开,让他震惊的同时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齐歆微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门心思只在如何倒贴男人身上的倒贴王了。纵然她不能够一时半会改变掉自己的性情,可是她的任性还是沿袭了几分的。尤其是在决心离开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商量的余地。
她的人就这样离开了,带着她放在锦绣里的所有的东西,甚至是卖掉了自己的公寓,还有,将齐万云都给接走了。
她一个女孩子,遇上了大齐这样的事情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神智不醒的父亲,就这样带着一切离开了他的生活之下。她已然是对他失望透顶,即便是他已经作为大齐的负责人,她也不愿意再与他虚以委蛇。就这样离开了,是以他最决绝与干脆的方式来摆脱掉他所谓的保护。
对于一个心已经绝望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并且帮助她的。
“大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说她一个女孩子,会去哪?!”将事实最直白地剖解出来说给她听的徐华茂在找到了锦绣里并且与他动手之后,彻底表示懊恼道。
一个决绝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走的人,无疑是将自己的心彻底带走了。此时的黎子风,除了她的安全,其余的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即便是天涯海角那又怎样呢,她能够离开过去,就能够从那里回来。只要她的心还在。
“让她静一静,会好的。”
齐歆微,希望你在外的每一天都能够平安,也希望你在静下来之后,能够真的想明白一些事情。
纵然萧谷雨一直都三缄其口,但他还是很快就知道了齐歆微去处。想知道一个离家出走的人去了哪里,其实并不难,关键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并且用心去找过。
Z城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这些年来他除了在一些固定日子里回去祭奠看望一些人之外,几乎都不曾再回去过,也从来不给自己找任理由回去。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是给自己的回去找到了些理由。
三个月了。一份感情在三个月之后可以变淡,一种愤怒在三个月之后也可以淡然。齐歆微彻底离开K城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内他用尽所有的全力努力让大齐振作起来,也用尽全力努力让自己不去找她。
但是他也知道,这三个月之中,她也努力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尝试着如何去独立,去工作。
三个月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大齐的境况有了很大的改善,昊丰突然间与付氏联姻,徐华茂闪婚了……黎子风看着Z城分公司上报的资料,觉得有些人或许应该回来了。
对于一个倔强的被他伤害了许多许多的姑娘,有很多的事情他没有资格去解释,但是他知道,时间总是可以说明一切的。
是的,那个时候,他不仅觉得爱情可以慢慢地一步步走,一点一点培育,还觉得时间可以说明一切。
没想到的是见到她比预料中的提前与简单。才下车进了分公司的大门,隔着玻璃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比从前还要瘦了一些,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穿着稳重的职业装,鞋跟也不如从前那般细高了。相比从前,整个人的气质就低调了不少。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她。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见她转过身来错愕的脸庞……还有手中捧着的花。他突然间觉得心头有一丝不安闪过。可是这样的场合里,他也只淡然地朝她看了那么一眼,便转身离开。
他的身后是一众大齐和Z城分厂的高层,他们所有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后等待一场重要的会议。即便他确实是为了她而来,可是在安排上,还有更多的人和事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