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信都无法寄到的地区,更不要说什么电话了。这样长久的别离的伴随着刚刚步入社会的新鲜或者压力,让两个曾经时常相见的恋人们真切地上演着天各一方的别离。
齐万云的工作是在艰苦的矿区,但是她的工作则是在市区体面的事业单位。在他忙碌到与她失去联系的时候,她则是单位里年轻而又美丽的优秀员工。
这样的姑娘好像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
当然更加少不了那些步入中年的大妈们闲来无事的介绍。
起初的时候她还能够表示十分委婉的拒绝,因为人在K城,很多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的多了就跟风一样十分容易就吹到了自己的父母耳中,原本她和齐万云的事情就不受到父亲的支持,这下子如果再弄得人尽皆知说不定还会惹恼了他们。所以她也不好以自己有对象这样的理由来直接拒绝。
想要给人做媒的人一向都是带着极度的热心与激情,面对一个姑娘委婉的拒绝,理所当然地就看做了这不过是一个年轻姑娘在面对这样的事情面前的害羞。
姑娘一害羞,那媒人就更加不能够害羞了。于是给她介绍对象的群体越来越广,从直接上司的中年大妈,到部门的大领导。有的是介绍给自己的家的侄子外甥,有的则直接是想要给自己家当儿媳妇。
宋秋月是个长相不错的姑娘,个人的履历显示她又一向是个优秀的姑娘,加上她的父亲也是个曾经上山下乡的老知青,家庭成分可以算的上是书香门第。这样一个出生良好成绩优秀人又俊秀的姑娘,自然不仅仅是受到年轻人的欢迎,更加能够得到做媒圈子里的媒人们的欢迎。
事业单位里的中年人,在机关里混了几乎大半辈子,一个个临近退休的年纪,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人儿。这样抢手的姑娘你也想要介绍给自家侄子,我也想介绍给自家外甥,自然也就有了一系列的机灵的主意来。
于是宋秋月终于在这些猴精的媒人当中,一不小心就将别人有心安排的相亲当做了寻常请客吃饭。
次数多了之后,帮人送个文件也可能是相亲,帮领导办个事情见个人也是相亲……宋秋月终于觉得有些忍受不住了。
她忍受不住的不是因为自己在这样的轮番介绍和见识到各式各样的所谓年轻才俊之后所产生了某种动摇,而是无论她在这边怎样用各种态度来拒绝别人的安排,顺带着还要去小心翼翼地保证不要因此而得罪某位领导同事,而那个说要她等着他回来的人,依旧一点音信也没有。
齐万云,他在千里之外的A城。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联系她了。而她也只能够墨守着这一份曾经有过而今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感情,然后面对一次又一次别人的热情的介绍。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懂,到了后来的时候,几乎在每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都可以提前预知到所谓的办事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相亲而已。所以在面对见到的人的时候,她也渐渐不像是刚开始时候的那样局促,而是表现的十分冷静甚至是友好。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是在给自己什么机会。
只是彼时的她能够做到的就是,尽量维持着自己能够等待齐万云的那一份安宁,让自己的周遭尽量不要处于一种乱糟糟的状态。太固执而直白地拒绝掉周遭人的热情,显然是对自己工作生涯的一种伤害。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所以她还是要尽力做到两全。
而就在她自以为可以做到两全的时候,当时的部长将她给介绍给了自己的儿子。
部长家儿媳妇的身份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即便是自由恋爱的年代里,这样的一重身份还是可以为对方加分不少。碍于部长的情面,她坐在对方的面前,既想表现的冷淡一些,但也忌惮着对方父亲的身份,因此她整个过程中和对方交谈的时候都十分的疏离而客气。
部长的儿子算得上是个青年才俊,人也幽默,她客气疏离又不好意思表现的过于冷漠了,因此和对方的沟通氛围算得上是不错的。
饭后对方坚持要送她回去,她坚持了一阵也默许下来。两人并肩还没有走出饭馆,就见不远处有人朝对方打招呼。
年轻人们总有各式各样的朋友,她自觉地站在一边等着他和熟人招呼两句,可是一转身的刹那却发现打招呼的人竟然是齐万云。
许久没见,大约是A城环境艰苦的缘故,他整个人又黑又瘦的,乍得一看还真的没有认得出来。齐万云也看见了她,稍稍一愣快步地朝他们走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随着他的身影已然飞扬起来,等到他到了跟前突然间一沉。
果然,和她相亲的小伙子上前和齐万云一个热情的拍肩,然后看着齐万云一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表示十分自得地一笑,“这位是……”他貌似是思忖了一下,想着应该怎样对一个和自己第一次相亲的姑娘进行介绍。“我爸爸单位里的一个姑娘。”
他说的简单,可是眉眼之间已然是另外一种风情,恨不得立马告诉齐万云,这就是我的对象。
原本应该一脸羞涩之意的姑娘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这番介绍而表示任何一点的反应。连最起码的招呼都懒得打一句,低着头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秋月恨不得此时有一个地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这一桩误会。
不难想象,齐万云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已然迅速地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立马戳穿这一切,而是当做一副和她全然不相识的模样,勉强笑着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和对方开始寒暄了起来。
宋秋月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纷繁杂乱,整个人像是在油锅上一般难熬。
混乱的思绪当中勉强听见他们之间的几句谈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瞒你说,才刚到……吃了个饭,这不还没来得及回去换身衣服。”
“A城那边据说现在开发的不错,你们在那里很是有前途的。”
“是吗……我是不打算再去了……”
“回来了?”
“回来了。”
……
回来了。
她整个人一惊,瞬间回过神来。却见齐万云已经和对方挥挥手转身准备离开。她勉强回了回神,以为他会顺带着给自己打声招呼,却见到齐万云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留给她一个僵硬而落寞的背影。
她希望他能够转过来看她一眼,因为他们分别了这样久的时间。她也希望他不要转过头来看见她,因为此时的她分明是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
那样单纯的年月里,对一个人的忠诚的范围仿佛格外的广泛,就连没有经过对方同意和另一个异性出去一趟都能够被算得上是背叛的范围。何况她明明知道自己做的这一番是在和别人相亲。
相亲。她在齐万云不在的日子里和别的男人相亲,甚至还被齐万云撞见。这让宋秋月原本坚定的内心一时间变得惶恐不安。
善良的人在爱情当中总是站在制高点用一种严苛的态度来要求着一切,即便是她的内心里一直在盼望着齐万云回来,即便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参加这样的相亲是因为已经不再喜欢齐万云,可是在被齐万云亲自撞见的这一番刺激之下,她真的感受到了一种犹如世界末日般的崩塌。
这种绝望,要比她连续好几个月都收不到齐万云的回信还要强烈许多倍。
齐万云是在她下班的路上将她给截住的。他换了衣服,整个人虽然显得比下午的时候精神了一些,可是神色却要憔悴许多。她抬眼看着这个她思念着了许久,却又产生了无比愧疚心理的男人,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手腕间瞬时感觉到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了僻静处。她紧紧地被他揽在怀里,语气中带了慢慢的焦虑与不安,“不要哭,不要哭……你跟我说,你跟我说好吗……”
太久的别离,让这个人的怀抱都觉得陌生起来。她伸手轻轻让自己从他的怀抱当中挣脱出来,泪眼朦胧中看着眼前人紧张无比的神色,反倒觉得自己的内心更加的不安了。
她认识的齐万云,从来都是个自信骄傲的男人,而此时的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以一种十分不安的语气,要她跟他说……
说为什么下午会出现他所撞见的一幕。
有的时候,原本谁都是没有错的,可是在敏感的爱情当中,一不小心就成了我们之间都有错。她的泪水滚滚而下,一边摇头一边说着对不起,等到发现他原本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变得冰冷,然后再渐渐松了下去,宋秋月终于发现,这已然一切都已经误会了。
对于齐万云来说,她已然是在默认了自己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