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修了心理学是萧谷雨这生中做的一个具有转折性的决定,因为选修的心理学,让她见到了在大学三年中都不曾再见到的沈一鸣本人。
总有些人,你以为早已经被深埋在了自己的心底,都不会再想起了,却偏偏在突然间就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从前萧谷雨总是以为她能够再次遇见沈一鸣,却在三年的时间里从来都不曾如愿。而在她已经将这份奢望给几乎忘却的时候,她却在心理学的课堂上看见了沈一鸣。
遇上沈一鸣的时候已经并不是刚开始的第一节课了。那个时候的萧谷雨依旧是一边学习一边兼职。新的兼职的人家地址远一些,萧谷雨总是不能够准时赶上公交车,所以常常会有那么几节课会迟到。偏偏心理学科的教授是个非常具有名望的老先生,自带着一股子难言的傲娇气息,三五次下来直接就不给面子了。
“这位同学,如果你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的话,我想你已经做到了。请你下次不要再用这种上课五分钟之后才匆匆忙忙进教室的方式好吗?”
他话说的委婉,语气却不怎么和善。整个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竟然都没有个人敢因为这句话而笑出声来。
萧谷雨困窘难当,连声说了几句对不起之后站在原处都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一个已经大四的学生,本应该早就对迟到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或者成为老油条了。可是萧谷雨却从来都是个学习态度认真的好姑娘,更别说被教授这样在整个大教室的同学面前批评了。
老教授大约是见她傻乎乎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终于松了句口,“快进来啊!”
进了教室萧谷雨才明白为什么教授今天对她颇有微词,因为今天的课程讲到的是“恋爱心理学”,所以吸引了不少其它系科和专业的学生过来旁听,她连忙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整个阶梯教室里几乎都已经找不到空位子了。
难得在大学里还会有这样的课程,让近两百人的教室里座无虚席,萧谷雨站在阶梯上一时间有些傻眼。
也就是在当下的几秒钟里,她听见有轻微的敲击身从身边传来。转过脸果然看见旁边的位置上一个男生朝里面挪了个位置,他用笔轻轻地敲了桌面两声,提醒她可以坐在他的身边。
萧谷雨心头一松,挨着旁边为她空下来的位置坐了下去。
“谢谢!”她一边迅速地打开课本一边说到,顺带着还给对方扯了一个客气的笑意。可是余光才刚刚瞥过去,突然间就顿了顿。
“嗯?”身边的男生好似发现她的异常,原本放在讲台上的目光也稍稍转移了一些过来,清秀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是一种对她询问的意思。
她忙乱地将自己的目光给收了回去放在书本上。可是隔了一会,又忍不住再次转过去,这次刚刚好,她看见他刚好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萧谷雨尴尬的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
“说吧!”他给了她一个大方而鼓励的微笑,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好像是有阳光在眼前闪耀。
萧谷雨这些年,还真的没有这样直白地盯着一个男同学看过,而且还是被人家给发现了,然后以一种“你就招了吧你看我有什么目的”的姿态给回应过来。这种感觉真的要比她第一次出去面试兼职还要紧张尴尬。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大约是和齐歆微在一起有段时间的缘故,说话很多时候也直截了当了不少。萧谷雨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追问出了这句话来。
对面的人突然间出人意料地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的五官算得上精致,轮廓分明的脸上因为笑意而显得阳光灿烂。他将自己的脖子一点点完全扭转了过来,让她能够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他的正面全貌,然后轻轻说道,“你好,我叫沈一鸣。”
原本因为他的笑意而跟着心头稍松的萧谷雨在那一刻间,觉得自己的心里电闪雷鸣,然后整个世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般。
他说,他叫沈一鸣。
他叫沈一鸣。
沈一鸣。
很久之后萧谷雨才算是醒悟过来,为什么当时沈一鸣会对她报以了那样的笑容,甚至是主动自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因为她的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实在是太具有主动搭讪的嫌疑了。而通常这样主动的话语,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男孩子对自己的女神说的话。
而对于自己当时内心与第一次见到沈一鸣截然不同的崩塌,不是因为现在看见的沈一鸣相比从前长残了。而是因为,那个曾经在她心目中白衣清纯,让她一直以为自己都喜欢着的这个人,她竟然都没有认出来。
他的人就坐在自己的旁边,自己都没有认出来,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曾经喜欢过他?
可是她真的不认识,大概曾经的那个穿着白衣弹木吉他的男孩子,只不过是她心中早些年的一个萌动的梦幻罢了。
“或许我们真的见过?”沈一鸣脸上的笑意更深。带了一丝纨绔的戏谑的味道,好似对她这样的“搭讪”已然心知肚明,然后还非要逗一逗她。
可是她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一路子,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在迎新晚会上见过你,你弹吉他唱歌来着……”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努力将当初那个白衣少年与如今这个穿着深色格子衫的男生给联系在一起,顺便也遮挡掉自己的尴尬神色。
沈一鸣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地哦了一声。等她再抬起眼看他,他已经端正地坐好听课去了。
萧谷雨却再也没能听进课去。整节课上自己的内心都是兵荒马乱紧张彷徨的,直到下课了他催了她一声,才想起来慌忙站起来让位置让他们出去。
她的青春一向是这样的枯燥而苍白,即便是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里,她也因一直忙着兼职而灰头土脸几乎没有什么和异性交往的机会。一个曾经在三年前让自己心动的白衣少年,到了如今课堂上就坐在她身边还跟他说话的男生,萧谷雨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幻般不太真实。
“对了,那你叫什么名字?”下课的同学们明明都已经忙着散开了,他也已经走到了过道上,可是偏偏又转过身来问了她这么一句。萧谷雨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太利索了,“萧……谷雨……”
“萧谷雨?”他好似没太听得清楚,身边有其他同学搭了他的肩一把,他不好意思地朝她一笑,转身和同学走了。
萧谷雨呆呆地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动乱了整个下午的心总算是稍稍的平静一些下来。
不过是再遇见罢了,即便他是沈一鸣,那又怎么样呢?
人一旦冷静下来,很多事情就可以想的明白。譬如她知道他身上穿的衬衫是某一个牌子,一次齐歆微去给黎子风买的,拎回来的时候给她看了一眼。样式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吊牌上的价钱倒是让她吓了一跳。
有的人半年的薪水可以用来当做学费生活费还能结余下来给自己买个手机什么的,而有的人一件衬衫就需要用掉她半年的薪水。因为认识齐歆微这样的有钱人,她十分明白自己和有钱人之间的距离有多大。
所以仅凭沈一鸣身上穿的一件衬衫,她就更加的明白,她与他的距离,顶多也就是一节课上不小心做了一回同桌而已。
这种思维在萧谷雨的脑袋里面几乎是根深蒂固的,所以这些年来,即便是偶尔有男孩子约她出去吃饭什么的,她首先想到的不是人家对她有什么意思他们可能会恋爱什么的,而是诚惶诚恐地想着那些对她来说高档的宴请的人情,她怎样才能还的清。内向自卑的姑娘加上执拗的性情,导致她在面对这样的事情面前总是能够做到一口回绝,所以时间久了,也真的没有人再会主动约她,而她也在兼职的忙碌当中给了周围人极其浅淡的印象。
她是这样的一种姑娘,所以更加不敢奢望会和沈一鸣这样的男生发生些什么。
但即便是这样,打这一天之后,萧谷雨的生活状态还是有了明显的变化。当然最大的还是她对自己形象的极度不满。
大学里所有的姑娘们都懂得适当地打扮着自己,而她则是清爽寡淡的好似还停留在高中时代。
所以当她花费了一个晚上将自己最为满意的几件衣服挑出来,然后又用剪刀给自己修了一个刘海的时候,难得回来的齐歆微果然用一种见了鬼般的表情看着她。
“哎哟我去!”齐歆微好似认错人的模样打量了她一会,“你怎么好好的转性了似得?”
少女的心思在刚刚爆发出来的时候总是显得别样局促与刻意,萧谷雨不自然地将自己的衣服给理了两下,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