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一堆,要的其实也是这样的一个效果。可是倒没想到他接受的这样快。齐歆微低头喝了口咖啡润喉,等着他接下来话锋转换说个“但是。”
“十八岁那年,我刚刚出来闯荡。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混迹于黑帮。和你们所想象的那种小混混有很大的区别,我所做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是在刀刃上行走。”付榕予竟然静静地跟她说起自己从前得事情。
“我受过很多的伤,刀伤,棍伤,枪伤。很多次,都可以算得上是死里逃生。我第一次受到最严重的伤,是棍伤。在头上。”
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脑袋,“昏睡了两天两夜,是警察救的我。死里逃生的时候我思考的并不是什么从此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我应该怎样保命。那个时候我卷进一个贩~毒的案子里,警察想让我做证人,但是我没有。我知道一旦我做了证人将那些违法的人送进监狱之后,哪怕这次警察救了我的命,我也活不了多久。很多事情错综复杂的不是你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就算是你的背后站着强大的正义的力量。所以在后来每一次的危险之中,我从来都不会幻想什么从此以后安宁的日子,我想的是,如果我逃过这一劫,接下去还能不能活着。我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关于人生的幸福,直到很久以后,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圈子来做一个生意人。但是我不愿意再思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她怔怔看着自己的目光,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却是无奈至极,“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人幸福。”他眼底的自嘲仿佛已经弥漫到包间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窒息而伤感。
“金钱,权利,名誉,女人。这些东西所能带来的不过是一时欲~望的满足,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幸福。你从前拥有过,你应该懂得。”
好好的牵扯到她的从前做什么。当年的齐歆微虽说没觉得多幸福,可是现在想想她那个时候追逐黎子风的过往,也不失为一种酸涩中难得的甜味回忆。
“正是因为我从前拥有过,所以我才更加体会什么才应该是我要的。金钱也好,名利也好,所带来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做过齐歆微,也做过秦晚。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有我爱并且爱着我的人,齐歆微的日子,未必就会比秦晚过的舒坦。”齐歆微诚恳道。“我知道你在这些年的名利角逐,黑圈商圈都涉足的日子,虽然拥有了一切你所谓的欲~望的满足,但是你十分的厌倦。”
他一副玩味地看着她,好像接下来就要反问她一句,你怎么会知道?
齐歆微也丝毫不避讳他这样的目光,“所以你才常年在B城,对很多事情都不再过问。”
所以你才常年在B城。这是对他的疑问最直接的回答。
付榕予眼中的光芒渐渐变冷。
人会在死里逃生的时候思考许多人生的真谛,可是他却是在经历了齐歆微的死里逃生之后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很多打算。
他原本的打算是将她给救了,用她做为一份威胁,让黎子风以大齐做为代价来进行交换。黎子风一定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他甚至还可以用齐歆微来对徐华茂提出一些条件,让他从此老老实实地让昊丰和付氏合作,不再有其它的动作。
倘若当初齐歆微并没有失忆,也没有怀孕的话。
可是醒来的齐歆微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她谁也不认识,包括他,包括从前的一切回忆。而同时发现的还有,她怀有身孕。
留下孩子是他当时的选择。她车祸的严重,失血过多,原本就不可能保住怀孕的孩子。可是在看着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的那一刻,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头,好似清晰地将她这些年来的委屈都写在上面。或许,他不该就这样仓促而无情地终结掉她的一切。
留下孩子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完全出于付榕予原本的想象。为了保证孩子,她有很多的药水都不可以用,甚至是在后期恢复中,一些用于止疼的麻醉和药片,也都不可以。
那个时候付榕予常常安慰自己,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这样救了她让她留下一个孩子在身边,遭受这样的保胎的痛苦,也是对她的一种折磨罢了。他不是应该乐于见到这一切的吗?可是渐渐的,他就有些后悔他的选择。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知道自己怀孕。她十分地配合一切的治疗,就像是一棵野草般得努力活着,对人对事,不妥协不放弃,也不自怜自艾。
齐歆微这个女人,倒真的与他最初所想的,不太一样。
开始的时候是在B城,看着她让她好好的活着。他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她的身份背景和家人。到了后来,干脆连她的孩子也算作自己的,齐歆微,他还真的决定自己不要错过这个女人。
一颗对他来说明明是十分有利的棋子,可是他却渐渐将她给弄成了一个丝毫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让她隐匿在B城,一个人生下孩子,算作他的。没有别人认识她,她也不记得别人。
让从前的那个齐歆微彻底消失,这样也挺好。
渐渐的他发现,换了一座城市之后,无论是齐歆微的生活,还是他自己的生活,都极大的与从前不一样。她是因为前尘尽忘身份变了,而他却是对从前的生活有些厌倦了。K城时无论是他,还是黎子风齐歆微,都在一种费尽心机的算计当中。为了身家利益,每个人几乎都要神经绷紧地随时做好为之付出某种代价的准备。
他是付榕予,好似他只有霸道的攫取,从来都不会付出代价一样。可是谁能够知道得到今天的这一切,他所要放弃的东西,远远要比平常人多的多。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他也需要亲手给送到联姻的台面上。
安宁的生活,没有过多的商业利益的顾忌,渐渐的付榕予发现,这样在B城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小梨子出生了。她是在一个春风和煦的下午生的,那个时候付榕予正在一场因为怎样吞并另一个公司而导致的激烈讨论的会议上。他如往常一般执意要吞并,哪怕不惜一切卑鄙的手段,而他公司的董事会却持一大部分的反对意见。其实吞并也是他的一些私人恩怨,他固执,董事会理智。到了最后一直僵持不下,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一条短信,告诉他齐歆微生了。
齐歆微生了,这其实真的不关他什么事的。但是事到如今,他觉得这就是自己事情。她是他的女人,那孩子自然也是他的。
他第一次在这样的会议上妥协,直接驱车去了医院。
那时候齐歆微的身体依旧很虚弱,重伤恢复后紧跟着生产,连孩子都要比平常孩子小一些。
他站在温室外看着蓝光盒子里的那个小小的生命,突然就觉得也许这才是生活。
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算得上事业有成,呼风唤雨。可是几乎是每一天,他都处在一种极度的紧张与仇恨之中。他不断地试图去打击一些企业,吞并他们,以满足自己的各种所谓成功的欲~望。
他其实真的是厌倦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守着的是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和孩子,所以一度地懈怠了原本属于他的霸道的事业。可是只有他知道,女人孩子都不是他的,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也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此刻,这个曾经在他的羽翼下失去记忆长达四年的女人,一直都对他冷漠疏离抱有防备的女人,竟然这样直接干脆地说出来,他是因为厌倦。
是啊,他是厌倦。而她也是第一个敢这样跟他直说的人。
他渐渐充满寒意的面容持续了很长时间,也沉默了很长时间。
“齐歆微。”他眼中寒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阴鸷而冷漠的,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令人胆寒,“你都没有先问问我今天要找你说什么,就这样直接地表达了要和我断绝关系?你想跟秦晚的身份告别,也得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她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轻松,“可是你当初让我变成秦晚,不是也没有和我商量吗?付先生,是你约我出来谈谈的,我之所以能答应,是因为我也有话要和你说。现在我想要表达的意思都已经说完了,如果你有什么,尽管说。”
听起来倒真是挺让人着毛的一句话,付榕予的目光阴阴沉沉,始终都没有离开她的脸上。
“所谓的先发制人。”他冷哼了一声,“你都已经表明和我之间不要有任何关系,那么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是吗?”齐歆微微微一笑,拿起手边的包就准备站起来,“那么我告辞了。”
“这么着急就走,也不确定一下我同意了你的说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