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爷爷。”黎子风轻声地教着小梨子。
小梨子乖乖叫了声“爷爷”，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捧花给轻轻放在了齐万云的照片下面。
齐歆微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遗憾过。遗憾自己这么多年之后，才将小梨子带回来，才让小梨子叫一声齐万云爷爷。
她跟着蹲下来，直对着齐万云照片的方向，喃喃叫了声“爸爸”。话语才落，就被黎子风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
黎子风跟着蹲下来，一手一个将她们母女搂在了怀中。
“虽然您不能够亲眼看到我们在一起，但我相信，我们能够走到今天，冥冥中也一定有你的保佑。爸爸，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永远的幸福下去。”
黎子风向来不是个爱和人表达情感的人，齐歆微不知道当初他和齐万云父子相认的细节，但是根据后来那段时间他们之间并不热络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父子间的交流其实和母子间的沟通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今天，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去世的齐万云墓前，真心真意地说了这样多。
岁月的磨砺永远都会让人朝更加成熟的方向走过去，希望一切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那般，会永远的幸福下去。
离开的时候齐歆微发现黎子风的目光一直看向旁边的墓，出于好奇她带着小梨子朝那边走过去，却发现墓碑上醒目的“齐歆微”三个字还有自己的照片。
是她自己的墓。
人活着的时候能够亲眼看见自己的墓碑，还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齐歆微看得倒是满心的感慨，好像自己这四年是分裂开来的，一半的自己在B城当秦晚，而另一半的自己则是这墓碑下的齐歆微。
黎子风沉默地看了一会，“过些时候，我让人将这个墓给消掉。”
她倒是奇怪，“为什么要消掉？我觉得就这样留着蛮好的。”突然间就来了疑问，“咦那这里埋着的是谁？”
黎子风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里埋着的是谁，那只有问付榕予了。当年他竟然能够一手操纵这一切，连尸检的DNA报告都能弄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齐歆微已经死了。而这里真正埋着的是谁，那真倒是一桩牵连上付榕予的命案了。
“走吧。”他一手一个牵着她们母女，“以后总是会明白的。”
以后总会明白这些关于死人的事情。而今最需要解决的，是活着的人。
***
为了齐歆微的身份确认和恢复这件事情，黎子风其实从很久前就已经开始询问了。齐歆微在K城早已经成了一个过去式。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已经彻底被划上了一个句号，无论是现实里，还是法律上。因为死亡证明早已经将关于齐歆微的一切都抹去了。有关于齐歆微这个名字所留下的，只是一个谜一样的传说和关于那些倒贴的传奇故事……
而对于一个早就被开具了死亡证明长达四年之久的人，要恢复身份，只能继续通过合法的程序。可是齐歆微当初不是以失踪时间达到期限而证明死亡，而是实实在在的通过法医验尸得出的结论。
车祸中的尸体是通过派出所登记的，倘若是这样突兀地将齐歆微的身份恢复，势必要牵连到当时真正死去的那具尸体。
付榕予当年将这一切都掩饰的很好，包括齐歆微在B城的秦晚身份。
秦晚，在B城里一直以来都是有户口存在，甚至有家人有履历。如今她的“家人”都已经去世，要想证明她不是秦晚的身份，也是一个问题。
其实黎子风不难想象死去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秦晚，可是这样牵扯到刑事案件的事情，他真的不想过早的让这一切出现在他和齐歆微的生活当中。
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与不确定。而这样的事情显然是关系到付榕予的，倘若不能一次性彻底地打击到付榕予，那将会对他们接下来的生活后患无穷。
安宁的生活来的这样不容易，怎能这样轻易被一个付榕予给破坏？
可是关键在于，如果不能将这一切问题都解决掉，他接下来要和齐歆微登记结婚，将小梨子的户口过到自己的名下，确认父女关系这一系列的手续，就将以他和秦晚的名义来进行。
齐歆微究竟是谁并不重要，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也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可是黎子风知道，一旦这样下来，以后要想恢复齐歆微的身份，揪出付榕予偷天换日的罪行，就更加的困难。
这件事情，让黎子风本来想安顿好了她们就立马带着齐歆微去领证的打算搁浅了好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先是齐咏絮带着顾云南过来，大惊小怪地直呼见鬼，然后抱着齐歆微死活不肯撒手，到了后来直接缠着小梨子又是让叫姨妈，又是让叫姑妈的。她太过热情，导致小梨子一腔的反感，干脆连阿姨都懒得招呼一声，就那么任她抱着自己又是亲又是揉的。等道齐咏絮终于离开了之后，小梨子若有所思地问了齐歆微这么一句：“那个阿姨是不是脑子不好？”
O╯□╰o……
随后徐华茂带着他家的老婆孩子结束B城的“度假”也赶了回来。都没有个电话预约啥的直接拎着东西堵上了门口。他家里那个只比小梨子大几个月的白白净净的儿子看见小梨子的瞬间就走不动了，被付阳阳拎着耳朵硬是给拽到一边，“你什么情况？这么小就这么好色？你瞧瞧自个儿那小眼神，真是和你爸一个样！”
虽说声音说的不高，但还是让黎子风给听见了。黎子风理解的很是直白：徐华茂家的儿子看小梨子的眼神，和当年徐华茂看齐歆微的眼神一个模样。╭╯^╰╮……
于是本来就对徐华茂的到来十分戒备的黎子风，变得对他们一家都很戒备了。
小孩子却不这么想，没一会就玩到一块去了。小梨子对着徐华茂家的娃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直叫的黎子风很是心塞的慌。
“我叫徐自牧。‘谦谦君子，卑以自牧’的那个‘自牧’。”徐家的娃娃自我介绍，“你呢？”
小梨子显然听不懂他说的文绉绉的话是什么个意思，但好歹明白他也是在问自己名字呢，“我叫秦小梨。”
徐华茂揶揄地朝黎子风挑挑眉，“我说，闺女这姓秦，是个什么滋味儿？”
真是够了，原本就因为小梨子和齐歆微的户口真名这事犯愁的黎子风简直被他一句话戳到了郁闷处，干脆沉着脸不回答了。
齐歆微倒是看不过去了，“姓什么有什么要紧吗？谁家都像你家那样，取个名字费那么大的心思，一会出来个‘华茂春松’，一会又出来个‘卑以自牧’的，你真是够了啊！”
说到自己和儿子这取经据典的名字，徐华茂顿时就来了神了。“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给取的。”
齐歆微点点头，“‘自牧’这个名字，确实不错的。”
徐华茂迫不及待，“那我这个‘华茂’呢？”
齐歆微将脸一转，假装没听见。
到底算的上是个家庭聚会，带上孩子的气氛明显就不太一样。两家六口人就这么聊的聊玩的玩，一转眼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等到她们各自带着孩子在一边吃下午点心的空档，黎子风总算是找到几乎。
“都回来了吧。”他问的波澜不惊，却掩饰不住满眼的戒备神色。
徐华茂假装没听懂，“还有谁？”看黎子风目光冷飕飕地直盯着自己，忍不住端起茶喝了口，“没有。”
顿了顿又瞥了黎子风一眼，见他的目光还是那个样子，好像想将自己剜个洞来。“B城那边还有点事情，过两天就来！”
齐歆微和小梨子被他给带回来了，徐华茂一家也回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付榕予即将来到K城。
徐华茂说，他在B城还有点事，过两天才来。比他想象的时间晚一些，却依旧让人担忧。
付榕予不会这样轻易地让齐歆微被他带过来，这点他一点也怀疑。他要想的是，怎样让付榕予的到来不破坏他们目前这样的生活状态。
像是读懂他神色中的担忧，徐华茂表现的十分好汉而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既然都让你将她们母女给带回来了，当然就没有要强迫她们回去的道理。”
黎子风斜眼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肩上不知道收回去的爪子，表达一下对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来竟然能够有这样一天和谐安定的时候的意外与不屑，顺带讽刺了一阵，“照我了解的付榕予，应该是，既然能够让我将她们母女给带回来，就也能将她们给带回去。”
付榕予是这样的人，他们其实都知道。
徐华茂当然是比他还要知道的，安慰自己也安慰不了了，索性将手给收了回来，嘿嘿地一阵讪笑，话语间却依旧显得轻松。“你什么时候，变得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