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都是对的，岁月一去不回头，我们谁还能向从前那样呢？
“我送阳阳和孩子去了郊外山庄里休养，大概等到百日的时候才会回来。”他直言不讳，“我想你这样联系我也不只是为了见见一个孩子。”
他将话说的这样直白而丝毫不带拐弯抹角，目光中有一种超越淡然的了然于心，“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印象中，难得他有正经的时候，还是出现在我们之间第一次谈判条件的桌上。我忍不住想要遮挡住目的被看穿的尴尬，低头将茶盅端过来喝了一口。
茶水还很烫，我哪懂细细品茶，这一下，算是彻底烫到了我的舌头尖上。火辣辣的一阵生疼，我讪讪地将茶盅放下，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憋出一丝笑意实话实说，“我还真的是不懂品茶，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真是糟蹋了你泡的好茶。”
徐华茂一双细长眸子的沉稳变得忽明忽暗，凝视着我看了片刻，突然将手中端着的茶壶朝茶几上一放，“其实吧，我也是不懂。这不岁数到了，硬是要跟人学着附庸风雅。我就说这种爱好它不适合我！”
我：o（╯□╰）o……
怎么说呢，见到这样恢复以往的徐华茂，绝对比我刚刚看见的那个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冷漠而疏离的徐华茂要舒服的多。
我一直强作的端庄，算是彻底在他这番自白中给放了下来。拿着纸巾一边擦被烫着的嘴唇，顺带砸吧着舌头，一边长吁了口——可算是正常了那么些！
既然他将话都说开，我也不好再左右言它“好歹我们也相识了这么多年，你添了儿子，我当然高兴，自然也是真心想看看孩子的。当然，同时也是想和你见个面。”
“就见个面？”见我不再朝下说，徐华茂一挑眉毛。明知故问地，“那我们这一番，是不是已经如了你的愿了？”
当然不是，难道我就是为了看看他这一大活人的么？我试着开口，“我听说最近徐伯伯去了国外度假，你已经正式接管了昊丰。同时你也喜添了个儿子，可谓都是好事。”
他突然打断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喜添了个儿子？”他将喜字咬的很重。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突然语塞。
本来么，谁家添了个儿子都是件喜事，可是为什么被徐华茂这神情给反问的……或许吧，对于徐华茂来说，添个儿子是件喜事，可是儿子他妈是谁，就有点区别了。
左右不过是心里还念着我姐姐。
我眨眨眼试图缓缓地解释，“我知道……我……”我姐姐她，你还是在心里放不下她的。
可是我却听见徐华茂说，“应该是非常的喜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喜添了个儿子——应该是非常的喜好不好？！
╮（╯﹏╰）╭~~~~~~~~~~~
好吧，我被徐华茂这陡然恢复以往的状态着实给惊到了，实在是有些不够适应。只得干干地陪着笑。
笑的比哭还难看。
因为我不知道徐华茂这一番到底是要在表达些什么。
徐华茂为自己的说话抖出的包袱而得意不已，看我被噎住的样子十分欣喜，一脸的得意，兴致盎然。
我觉得这样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适合提到我姐姐。
他好像已经能够彻底将她给放下了，以他目前的状态，应该是春风得意。那么……自然一切就都好办了。
我想着想着，笑的也就会心了起来。
徐华茂却将脸上的得意之色及时的收了住，一本正经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_<）~~~~！
我简直快被他的这种陡然间恢复到很久以前的那种精分状态给折磨的疯掉。
我真的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有这样的状态了。从我回过之后，就没有过。
这样的徐华茂，还是我的学生时代见到的那个追我姐姐，而毫无底线地对我施与谄媚的讨好模样，精分的或是悲伤的，总之都是真实的那个徐华茂。
我以为这一切都会一去不复返，可是我却真切地感受到，它还存在于今天的徐华茂的身上。
我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可以跟随上并保持和他一样的随时精分的状态……
“是为了大齐，还是那个……黎子风？”说到后面黎子风这个名字的时候，徐华茂眼神中明显闪过一道寒光。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在镇定的状态，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当然是……大齐啦。”
徐华茂笑的阴恻恻地，“如今的大齐和黎子风，还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大齐如今都是黎子风在管家，说为了大齐或是为了黎子风，还有什么区别呢？
“那……”为了不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拒绝掉我，我赶忙说到，“就当作是为了我大伯。大齐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我们齐家现如今唯一努力的目标。我现在留在这，就是不想大齐就这样随着我大伯的离开就这样破产消亡……”
“错了。”徐华茂淡淡地打断我，“你留在大齐，只不过是为了黎子风。”
我争辩道，“不是的，我是为了大齐！”
“咏絮，你和你父亲一向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尤其是大齐。如果不是因为你堂兄黎子风接管了大齐，我想你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地从美国休学回来，只为给她做个秘书吧？你父亲也是更加不会允许的。”
徐华茂就这样敲着二郎腿坐在我面前，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好似和和气气，却充满着杀伤力。
“既然你已经站在黎子风这边，我也不勉强什么。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看在歆微的面子上，我今天是不会来和你见面的。”
最终还是将话给说到这等无情的份上。我酝酿了一番情绪，努力将自己的委屈与悲伤都写在脸上，“难道我们之间，只是因为我姐姐，才可以和颜悦色地说话。而一旦她离开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是吗？华茂哥，既然你心中是有我姐姐的，那么为什么要将事情做的这样绝情。如果她在天上能够知道，她一定不会……”
“如果她在天上，她一定不会容忍我直到今天还对你们投鼠忌器！”徐华茂突然间暴跳如雷，倏然大声打断我说的话，伸手重重朝桌子上拍了一下。
“咏絮，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怎样违背着我的原则和商业上的原则，而仅仅只是为了博她一个开心的？！”
这样怒意横生的徐华茂，这样面目扭曲的徐华茂。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最后只能弱弱地说到，“我想我姐姐……她一直都是开心的。”
她也是幸福的，我从未认为过她虚度了她短暂的年华岁月。因为她其实一直都是幸福的，我希望她一直都是开心的。
“她现在当然很开心，因为她离开了黎子风那个魂淡！”徐华茂举起食指指向天空，“只要黎子风不存在她的生活里，只要她不再记得有黎子风这个人，她就会快乐，她就会开心！所以你们不要跟我说是为了你姐姐。她不会看到大齐如今是衰是败，也不会因为这些而苦恼，她过的很好，很开心。我也不会让昊丰和大齐再有生意上的合作往来，因为因为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为在徐华茂跟前得到了这样的一番决绝的拒绝而感到沮丧。同时也非常震惊。
我愣愣地看着徐华茂，“我姐姐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像是骤然间提醒到徐华茂什么，他刚才还一脸怒意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慌，“我是说……你姐姐她，她一定过的很开心，哪怕是在天上，只要她不在那个黎子风身边就好！”
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心里的这个结给打开。哪怕他的生活里貌似早就没有我姐姐的存在，哪怕他现在的家庭事业都很美满，黎子风的存在永远是他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痛。这伤痛好似随时会在提醒着他我姐姐离开了的这个事实，无论谁都无法将他从这段心里的纠缠中给拉回来。
我点点头，“那么我希望，你也能够开开心心的。”
既然明知道说服不会成功，何必苦苦纠缠，将我们彼此心中的痛处给牵扯出来再恣意地撕扯一番？
我的话是真心实意的，既然他说姐姐一定是开心的，那么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够将以往的痛苦都给放下，都能够开开心心的。
徐华茂的这番话让我彻底打消了时间的流逝会让我们心中的痛给淡忘，大齐和昊丰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合作的心思。
而黎子风显然也没有要去与昊丰重修合作关系的意思，一心将心思放在新品的开发上。
我看着展示厅的这件赫本粉的玻璃心，对着黎子风淡淡一笑。
“希望她知道这个，能够开心。”
我们都心照不宣，这东西是他特意为姐姐而设计出来，并重点在大齐生产投放进市场的新型有色玻璃，几乎是他如今唯一的生活目标。
黎子风白皙修长的手指拂过那如水晶般的展示作品，嘴角噙了一丝许久未见的温暖笑意，“她一定会开心的。”
有心至此，只希望都不辜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