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露水未干,空气中还带着湿气,遗珠站在两个坟墓面前悼念,苍白的蜡烛流下泪来燃烧烛光,她将梵天的衣冠和母亲的骨灰合葬在一起,也算是弥补了他们生前最大的遗憾。旁边的一个墓是她外公的,外公近年来久病缠身,在她照顾的几年里时好时坏,可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她好不容易有了亲人,可享受幸福的日子太短暂,现在她什么也不求,只想珍惜和外婆为数不多的日子。
“小姐,该回去了,不然老夫人又该着急了。”贴身伺候的英儿将一件白毛斗蓬披在她肩上。
遗珠重拾心情后回到轿子里,一顶素色的桥子由四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抬起,经过市集时百姓们传出杂七杂八的议论声和其它嘈杂的声音。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轿子突然停了下来让遗珠不禁好奇。
“小姐,皇上外出祭天回来,此时侍卫正在维持秩序。”英儿在轿窗外回应道。
“皇上……”遗珠内心起了一丝变化,立即从轿里出来。
此时百姓们被侍卫拦在两旁,中间开了一条没有障碍的道路,百姓们都纷纷仰起头想一睹天颜。两位禁军统领穿着盔甲骑着高马率先进入城门,身后跟着三排贴身侍卫步行护送着,三排侍卫后是太监和宫女提着仪仗,皇上的辇轿前后左右有宫女太监侍候,赵瑗穿着一身金色龙袍,皇冠束发,坐在轿里威仪八方,百姓们得见龙颜纷纷私语,当今天子果然才貌与贤得并重,真是百姓之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辇桥所经之处百姓纷纷下跪,声音如浪涛般一波接着一波响彻整条临安街。
赵瑗略显疲倦的脸上露出笑颜,左右两边交替环视着轿外跪拜的百姓,心中甚感宽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一波一波响起,然而遗珠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仿佛没有听见声音。
赵大哥,这些年匆匆又过去了,你我身上都发生了改变,茫茫人群中你可还记得我……
“小姐,快跪下。”英儿跪在地上一边拉着遗珠衣角,生怕自己主子冒犯了天威。
遗珠回过神来时左右两道的百姓已经跪拜在地,当赵瑗的轿子经过她眼前时她才略显慌忙地跪在人群中,然而她不曾发现赵瑗刚刚正好看到了她……
他的仪仗队渐渐过去了,百姓们有的继续跟上去目睹天颜,有的各自散了去,而她脸色略显沉重失落感,英儿将她从地上扶起,正将她送回轿子中时有个小太监喝住了她。
“公公,您叫我?”
“您是遗珠姑娘吗?”
“我是,请问您?”
“皇上要见你,请随奴才来。”
“皇上?”遗珠和英儿有些迷惘地互看一眼,但还是跟着小太监到了一间有名的酒楼里。
酒楼没有其它客人,掌柜的恭恭敬敬又诚惶诚恐,没想到皇上竟然到他的酒楼里来了,简直是三生有幸,祖宗有灵了。
遗珠跟着小太监到了楼上,赵瑗正坐在那里闲情地喝起了茶,两人视线相对心里都泛起了丝丝涟漪,屏退左右之后就剩下两人。
“民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遗珠,这里没有别人,不必行礼,我还是习惯你叫我赵大哥。”
“遗珠不敢。”他是皇帝,始终是皇帝……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完全学会了我大宋规矩,倒变得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赵瑗打趣道。
“既然决定留在大宋,我理当融入这里的生活。”
“遗珠,你真的改变了,我倒宁愿你还想以前那样浑身的野性,不受礼教束缚,活得潇洒自在。”
“你觉得以前的我活得潇洒自在吗?”
“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吧!”
遗珠尴尬一笑,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说道:“对了,上个月我收到厉大夫的请帖,他和辛姑娘成亲了。”说时还偷偷观察着赵瑗表情。
“我也收到了,只是朝堂政务太忙,没时间去。”他早应该结束这场单相思了,从认识开始就已经知道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遗珠看着他脸上那似有似无的微笑,可能真的已经放下了吧,如今对她只有真心的祝福了。
“我也没去,可惜了,没法当面祝福厉大夫。”外公刚去世,她需要打理家中一切事务和照顾年迈的外婆。
“遗珠……进宫常陪我左右吧?”
如果是寻常姑娘听到这句话可能会感到无比荣宠,恨不得立即跪下磕几个响头感激龙恩,遗珠先是惊呵了一下,心里一开始是雀跃得失了分寸,但她心里又起了一番疑虑。
“民女……民女家中还有外婆要奉养,外婆年事已高,恕民女不能陪伴您了。”
赵瑗也知道自己说出这个要求有些不自然,但是深在高堂之中,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如今能令他还能感到一丝亲切、温暖的人也只剩下遗珠了,他虽是一国之君,但和遗珠之间他只把自己当作赵瑗,自己一厢情愿的提出请求倒忘记了考虑她的感受。
“那好,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朕随时都欢迎你,拿着这块勾玉,你就能见着我。”说着就给了她一块贴身携带的勾玉。
“赵大哥……”在他转身离去的片刻唤住了他。
赵瑗脸上露出一个暖暖的笑意,他对上她的视线聆听着。
“赵大哥,你喜欢过我吗?”
赵瑗脸上的笑意突然僵化,停顿一会儿后才缓开来,他眼光中闪出一丝狡黠。
“等你哪天进宫来找我,我就告诉你。”
说了半天等于没说,把一个迷语扔给遗珠,让她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期盼着答案。
春去秋来,四季来回更替,遗珠一直侍奉外婆到终老,又守孝一年多的光景,除了这座没落的殷家老宅她已经一无所有。有一天她只身来到皇城门外,亮出勾玉的她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皇宫,皇宫的雄伟辉煌是她前所未见过的,一时之间倒是看花了眼。赵瑗本想尽快与她成亲,但遗珠提出要替外公外婆守孝两年,赵瑗无奈也只好应允了,尔后遗珠便作为座上客在宫中住了两年,在宫中可随意进出,不必遵守后宫妃子之礼。赵瑗和她的关系既是最熟悉的朋友又是心心相惜的红颜知已,他们曾经在苗疆共同生活过一年,又曾在武林盟同生共死,这份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
两年后赵瑗与她在宫里举行了盛大婚礼,向天下人宣告将遗珠封为仪妃,他与她携手共享这盛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