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要回去了,他要先回北京再回上海,张小好她妈夸张地准备了一大堆成都的土特产,装了一大箱。
张小好开车送林声,开的是张小好他爸淘汰下来的一辆大众,在开往机场的路上不停地炫技。
“张小好,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了,早就有了。”
“那怎么不买辆好车开开?”
“我爸说我没工作,不配开好车。”
“为什么不去你爸的公司里?”
“我不想他天天管着我。”张小好扭头冲林声笑,露出一口白牙,把胸无大志挥发地淋漓尽致:“我打算去剩饭现在上班的公司,老板加员工一共六个人,简单明了。”
林声也跟着微笑,并不辩驳。
他们在机场惜别,林声拉着张小好的手跟她腻歪:“你会不会思念我?”
“我尽量。”
“那我不走了。”
“我会。”
“那我更不能走了。”
机场大厅里各色送别的形式都有,有抱头痛哭型的,有暗暗流泪型的,也有洒泪而别的,而张小好属于横眉冷对的。
“你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那正好,我可以不走了。”
张小好推他往安检的地方走,林声站在安检台上,哭丧着脸跟张小好挥手,张小好也笑嘻嘻地跟他挥手。
林声终于走了,张小好走出机场给剩饭打了个电话:“林声走了,今天星期天,我们去春熙街吃串串去!”
“咦,为什么你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呃。”
剩饭的感觉很灵敏,张小好都没感觉到,林声走了,她只感到轻松。
下午,张小好正在和剩饭还在春熙街上瞎逛的时候,接到了林声的电话,他已经到了北京,在电话那头,他带着哭腔对张小好说:“2个小时又20分钟,张小好,我们之间有1886.5公里的距离,张小好,我必须要缩短这个距离!”他在那头咬牙切齿,张小好听得哈哈大笑。
“你现在在干嘛?”
“逛街购物吃串串。你呢?”
“我在思念张小好。”
“肉麻。”张小好挂了电话,看到剩饭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干嘛?”
“我在看现在的张小好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张小好了。”
“怎么说?”
“你的魅力怎么大到如此?让林声这样的人流连忘返?”
“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张小好很笃定,很自信地对她说,林声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张小好转眼就忘记了,但是他说的那句1886.5公里的距离,是那么远。
而现在,而此刻,1886.5公里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努力学会忘却。
这个周末,吴昕然过了她人生中最无趣的一个周末,伍班在书房干他的事情,或者看看书,吴昕然无聊地把电视开得震天响,伍班从书房里出来,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
“声音太大,对胎儿也不好。”
“好歹家里还有点人声。”吴昕然翘着腿嗑瓜子,把瓜子皮丢了一茶几一地板,伍班微微皱眉头,弯下腰收拾干净。
吴昕然嗑完了瓜子,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开始打扮,梳头洗脸化妆找衣服,伍班低头静静地看书,等他再抬起头来,吴昕然已经打扮妥当站在他面前。
“陪我出去转转。”
伍班指向窗外,狂风大作,马上就要下雨了:“这种天气你还打算去哪里?”
“现在还没下。”
“山雨欲来。”
“我不要呆在家里,天天这么闷着快死了。”
“要做妈妈了,当然得舍弃一些东西。”
“比如快乐?”
“对你来说,什么是快乐?”伍班问她,吴昕然也愣了一下,对她来说什么是快乐?购物?奢侈品?花不完的钱?还是北京的户口,和一套大房子?吴昕然现在都没有,所以她很不快乐。
突然有钥匙扭动的声音,正在争辩的两人同时扭头望向大门,同时也想起了门外的那个人会是谁。
几乎没有悬念,唯一的还有这个家的钥匙的人是沈渝,门打开了,沈渝站在门口,拖了一只箱子,她把箱子拎进门来才抬起头,愣住了。
屋里面站着伍班和一个她似乎见过但是又不太有印象的女人,看起来,两个人很熟,很亲近的关系。
非常尴尬,客厅里的钟都不走了,停在那里,看着笑话。
“我见过你,你好,沈渝。”还是吴昕然打破了僵局,她伸出一只手,沈渝压根没去看伸到她面前的手,走到伍班面前,看着他。
“这就是你没来上海的原因?”沈渝就是沈渝,永远都能一语道破天机。
“吴昕然,你先回去。”伍班对吴昕然说。
“我就住在这里,回哪里去?”吴昕然干脆在沙发上坐下。
沈渝冷眼看着她,直到吴昕然落荒而逃,吴昕然那套只对张小好管用,对于沈渝她那点小伎俩,实在拎不上台面。
吴昕然重重地关上门,房子里只有伍班和沈渝两个人,沈渝环顾了四周,一个女人住在这里的痕迹很重,沈渝定定地看着伍班,不说话。
伍班应该早点跟沈渝说,可是这几天他的心情太杂乱,来不及思考地太全面,但是伍班不算太惊慌,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沈渝还是那样,好像胖了一点点,长卷发,素淡的面孔,冷静,淡漠,没有表情,即使遇到这样的事情,伍班也看不出沈渝能有多愤怒,有多惊讶。
“这个场面很愚蠢是不是?”
“你说呢?”
“我想我不用说你也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你颠覆了我对你全部的了解,我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伍班不说话,如果此刻沈渝甩他一个耳光,他心里或许还会舒服一点,但是他看见沈渝嘴角升起一个怀疑的微笑。
“那个女人,不会是你找来糊弄我的吧?”
“我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你想跟我分手,因为张小好?”
“这事情跟张小好没有关系。”
“看,你在袒护她,我一提她,你的防御系统就开启了。”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是很准确的,她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能给她带来威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每次跟沈渝争论就有一种心被堵起来的感觉,每次都不能畅快,伍班伸手扶住沈渝的胳膊。“吴昕然怀孕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生下的孩子是我的,跟我有没有关系?”
“你用这么蠢的谎言来骗我,不过是不想让我去找张小好麻烦?”
“张小好已经回成都了,她在成都!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沈渝,我让一个女孩未婚先孕,现在我要负责任,我要和她结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懂吗懂吗?”
沈渝盯着他看,看了好几分钟:“你认为我会信?你什么时候喜欢过那样的女人?”
“男人和女人上床的时候还管什么样的女人?”伍班一定要说的直白,一定要把话说地难听,沈渝才会将信将疑,她是一个太自信的女人,就算是眼前发生的事情也会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沈渝不说话了,好久都不说话,她坐在沙发上沉思,过了好一会才问伍班:“本来你说你要到上海来想跟我说些什么?”
“这个不重要了。”
“重要。”沈渝的眼睛大而亮,里面的光咄咄逼人,窗外的雨终于下了下来,初秋的也会下暴雨,像张小好那天在雨中跑走的一样那么大那么凄厉,他想起了张小好脸上的泪水,而沈渝,自始至终,眼睛里一滴泪水都没有。
她不信,始终都不信,他们一直围绕着这件事情的真伪在不停地辩论。
“也是谈分手是不是?因为张小好是不是?”
如果伍班不承认,沈渝会一直问下去,伍班看着窗外的雨在紧闭的窗户上奔流,他第一次有了坦白的决心,虽然张小好和他已经是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但是,伍班突然有了正视自己内心的勇气。
他说:“是。”
这个字,才真正触动了沈渝,她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睛瞪得更大,更空洞,她站起来,差一点撞到伍班:“是这个吴昕然打断了你的计划?只能说,你和张小好一点缘分都没有!”
这一点,伍班相信她的论断,他给沈渝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沉默了一会,沈渝突然抬头说:“不要说对不起,没用。”
她开始打开箱子,把她的衣服拿出来,走到卧室里去,打开柜子把吴昕然的衣服一股脑地扔到客厅里去,扔完衣服开始扔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伍班坐在沙发上任由她发作,直到客厅的地上一片狼藉,好像一个旧货商店,沈渝才累了,靠着门框坐在地板上。
“那个什么吴昕然,没有资格代替我的位置。”沈渝对伍班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开始把她的衣服重新挂进衣柜,伍班看着她的身影,这才有感觉,真的是沈渝回来了,执拗执着的沈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沈渝,永远不会认输的沈渝。
窗外的雨伴着雷声,轰隆隆,偶尔的闪电,把傍晚的客厅照的雪亮,又很快消失沉默在黑寂里。
“沈渝,这样的我,你也要不放手吗?哪怕,心,和身,都不属于你的?”
“这不重要。”
“两个人在一起究竟什么最重要?”
“时间。”
“时间只能说明岁月的流逝,其他的能说明什么?”
伍班的道理,沈渝永远不可能懂,就像沈渝的道理伍班也理解不了一样,伍班越来越觉得,他和沈渝之间,早就应该结束,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不听对方真正在说些什么,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能相安无事,其实他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