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堕落了,第一次和刚刚知道姓名的男生一起吃饭,交谈之中,张小好发现段思皓竟然和她们一个大学,都是成都科技大的,话题立刻多了很多,他们聊起校园里那棵有了岁数的桐花树,聊起花期时那烂漫校园的缤纷,聊起桐花树下影影绰绰的谈恋爱的小人儿,聊起植物园里曾经遇到过的一条蜥蜴,张小好惊奇地发现,那条蜥蜴真的存在,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看到过。
张小好那时告诉剩饭植物园里有条超大的蜥蜴时,剩饭还取笑她:“会不会是四脚蛇,你恰巧今天戴了放大功能的眼镜?”
那个时候的她们都那么无聊,甚至带领了整个寝室的人去植物园活捉那条蜥蜴,就像是某个书生深夜遇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一样,只有他能看得到,她们一无所获地回去,却嘲笑了张小好很久。
“你看,真的有那条蜥蜴!”时过四年,张小好仍有被昭雪的喜悦。
“哦。”剩饭蔫蔫地回答,她很奇怪,她和张小好也一起在校园里呆了四年,怎么他们津津乐道的东西,她却没什么印象?谁上大学会去关注桐花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谢,植物园里是否有一条蜥蜴?这有什么要紧?上大学以前,她觉得这应该是求知的四年,或者是桃花漫天的四年,谁知却是仓惶茫然的四年,四年下来,她什么也没记得住。
段思皓的称呼已改,剩饭变成范学姐,张小好变成张学姐,张小好很受用,听得眯眯笑,剩饭呸了一声,再也不说话。
饭后,小师弟很绅士地去结账,被张小好截胡,他们在收银台像咏春选手过招一样,你来我往,剩饭看的哈欠连天,把白天收获的衣服一件一件扒出来欣赏,等全部欣赏完,他们还在过招。
终于,也不知道谁赢了,张小好提出送小师弟回学校,段学弟坐在副驾驶,剩饭沦落到后座,她四仰八叉躺在座位上,再也不顾及淑女形象,张小好和段学弟仍在热烈攀谈,仿佛说不完的话,他们在说那条蜥蜴的颜色,张小好说是花的,段学弟说他看到的是绿的,张小好又说:“难不成后来又繁衍后代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快乐的对话充斥着小小的车厢,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来时,他们都有一点意犹未尽。
张小好下了车,站在学校门口张开双臂感慨:“真怀念啊!”
“不如进去看看?”段学弟建议。
“这么晚了,保安肯定不给进去啊!”张小好看了眼大门口,传达室的灯火通明。
“不如翻墙?”段学弟又有新提议,这个主意不错,张小好询问地看向剩饭,剩饭捂着裙子冲张小好嚷:“穿着裙子怎么翻墙?现在学校肯定都安了监控,到时候第二天学校的大屏幕上会播出两个大龄女青年偷翻高等院校院墙,并且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以儆效尤杀鸡骇猴。”
“为什么会露出屁股?”张小好比较好奇这一点。
“万一墙上的铁丝网把内裤给刮掉呢?”
张小好没想起这一点,不过想象第二天她俩光着腚的形象出现在大屏幕上的辉煌时刻,她稍稍有些害羞,算了,她转过头抱歉地看着段学弟,因为性别的特殊界定,她无法像段学弟一样潇洒自如。
段学弟很善解人意,眼光在她们的腿上掠过:“要不下次穿裤子的时候再来?”
下次很好,下次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下辈子,答应这种要求最没有压力,张小好点着头:“就这么说定了!”
她们和小帅哥告别,段学弟站在门口的灯光下,他的身形修长,影子被灯光投射在地上,也是修长,他笑着和她们挥手,目送张小好开车离开。
剩饭把脑袋转到无法再转的地步,才回过头来不无遗憾地对张小好说:“白瞎了这么一个帅哥。”
“什么意思?”
“幼齿。”
“有多幼?”
“你有娈童癖?”剩饭用词颇为邪恶。
“只是聊聊天嘛,干嘛说的这么难听?”张小好将车拐弯,看了看倒车镜,又往后面看了几眼:“剩饭,你觉不觉得有车在跟着我们?”
“你在拍007?”
“不是。”
“你在路上捡了一包钻石,现在黑手党要追着你要回来?”
“没有。”
“你爹把你的照片满天下公布,说这是我张大川的女儿,现在引得坏人过来绑票你?”
“怎么可能?”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张小好又拐了一个弯之后,后面一辆车都没有了,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把车开进车库,才松了一口气。
剩饭弯着腰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到张小好额上细密的汗珠:“哈?你真的害怕?”
“废话,总觉得有人跟踪你,还拍照,你怕不怕?”
“不怕。”小鹦鹉在她们身后说。
张小好回头:“你晓得什么?”
“不怕不怕不怕啦!”它还唱起来了,张小好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稀奇的很,9点来钟了,老妈没去跳广场舞也没在房间里斗地主,而是在厨房做贤妻良母,客厅里弥漫着香菇和肉的味道。
“好香。”剩饭耸耸鼻子,晚上装小鸟胃,她没吃饱。
老妈哼着歌一手端着一个小笼屉从厨房出来,往餐桌上一放,看到她们回来,十分热情地招呼她们:“没吃呢吧,快来吃香菇肉丁烧卖!”
剩饭快乐地去洗手了,张小好扔下那一堆东西,躺在沙发上:“我不吃了,吃饱了。”
最近老妈白案手艺不错,剩饭吃的直竖大拇指,老妈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剩饭吃,后来心情好到还拿了一个送到张小好的嘴边:“尝尝呗!”
张小好实在太饱,不过老妈的好心情最近可是比较少见,为了让母亲脸上的笑容持久一点,她接过来,打算豁出去了。
满嘴的大粒肉丁和香菇,张小好皱起眉毛:“烧卖在哪里?分明是包子嘛!”
“章立早他爸就是这么做的!”
“啊?”张小好有点愣,突然听到章立早的名字,有点跳线。
“章立早他爸妈下午来串门子,章立早他爸还教我包烧卖。”老妈想起下午会晤亲家一事心情就格外愉悦,仿佛看到已经退货的商人痛哭流涕找上门来反悔,死活要买回当初退掉的张小好,将要清仓的女儿看起来也分外可爱,张小好她妈的手还粘着面粉,在张小好的脸上摸了好几下:“下次和章立早吵架就吵架了,别瞎说,什么分手啊,人家父母下午来串门子,提也没提这个事,还说章立早最近医院忙得很,有个女医生生孩子,他接了她的班,整天没日没夜呢,你也不去关心一下人家!”
老妈娇嗔地拍了张小好一下后背,那尾音的颤抖让张小好冷出一身鸡皮疙瘩,张小好没太消化老妈话里的意思,看向剩饭,她正一边看手机一边大口吃烧卖,刚才的话全然没听到。
这事情只能说是章立早的信息传递给他父母不及时,若真是这样,打个电话来总可以吧?忙是理由吗?
张小好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丢在床上,剩饭抱着她的鸭子已经昏昏欲睡。
“剩饭。”张小好全无睡意。
“嗯。”剩饭的声音朦胧地从鸭子脑袋下传出来。
“你说章立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
“废话,我不是问性别。”
“什么什么样的人,就是一个人嘛!”剩饭翻了个身,肚子吃的很饱,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耽误,才是精彩的人生。
“剩饭,你先别睡,你说我是不是错怪章立早了?”她起身使劲摇晃剩饭,剩饭的脑袋被她推的像风中的向日葵大花盘,来回乱晃。
“90%”
“为什么?”
“你开始为他找理由,并且质疑自己,耗子,你很爱他,你完蛋了,被他吃定了。”剩饭说完这句话,彻底睡过去,张小好瞪着她,无奈目光就是似火她也不会醒,剩饭说的不明不白,就这样撒手人寰,虽然第二天还会醒来,但是答案张小好现在就想要。
剩饭熟睡的鼾声传来,却像公鸡打鸣一般让张小好精神焕发,她坐在床上,手里翻动着手机,章立早的微博每天都有新动态,前几天张小好傲娇地不去看,今天翻了翻,全是一个小胖孩的照片,是个小男孩,肉多的割下来能包好几笼屉的烧卖,长了四颗小牙,笑起来口水横流,张小好翻到后面几张,眼睛瞪大了,抱着他的女人分明是那天晚上在医院里的那个年轻妈妈,还有章立早的自拍,脑袋和母子俩挨在一起,像是和谐的一家三口。
难道想做便宜爸爸,或者?张小好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莫不是这个孩子根本就是章立早的?年轻妈妈和章立早分手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秉着骄傲的心她忍辱负重生下了这个孩子,若干年之后,在医院重逢,于是,他们相认了。
毫无违和感,一定是这样的,张小好呆呆地看着照片中的章立早,他笑得十分开心,他的手还揽在年轻妈妈的肩头。
他是个十足的贱人,他待张小好很好,但是他待任何女人都很好,张小好根本得不到唯一,她说分手,他真的就同意了,连一丝挽留都没有,他活在自己的洋洋得意中。有一滴水珠滴在了章立早的脸上,他的脸立刻在那滩水里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