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漂了多久,天空终于慢慢发白了,好像看到了生的希望,张小好才能看到他们的脸,章立早趴在木头上保留了体力,脸色还好,不知道伍班伤在了哪里,脸色煞白,仿佛支撑不住了,而他身材高大,一直不敢全力趴在木头上,怕木头会倾斜,所以一直收着一点,非常累。
“伍班,你哪里不舒服?”
“脚有点疼,我想不要紧。”他还在故作轻松,能看到一点点四周的景物了,还是无法分辨他们在哪里,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湖,感觉像海一样辽阔,看不到边际,现在只能期盼有船从这里过能发现他们,因为他们已经完全游不动了。
伍班没怎么吃东西,那块张小好硬塞给他的饼,他偷偷用塑料袋裹得紧紧的藏在了口袋里,现在他掏出来,高高地举着手,把塑料袋给拆开,然后大声喊张小好的名字,她正在察看章立早的状况,听到伍班喊她,立刻答应:“哎!”
于此同时,一团碎掉的饼塞进了她的嘴里,张小好诧异地包着满嘴的饼,口齿不清地说:“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能让你死。”
张小好转过头去,用力咀嚼,她眼泪流了一脸,却不需要用手擦去,反正已经是满脸的水,她还想起一句煽情的流行语,鱼不会哭,因为它在水里,张小好觉得不对,应该是看不出鱼在流泪,因为它在水里。
张小好变成了他们三个中体力最好的人,章立早额头撞伤了,被谁知这么泡了一夜,开始有点昏昏沉沉,张小好用脸和他贴了贴,发现滚烫,她担忧地对伍班说:“章立早发烧了,怎么办?”
伍班也非常焦急,但是他自己知道昨夜他的脚不知道被勾到什么东西,整个小腿都受伤了,几乎动不了,他没法游到前面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就被泡在水里,一直这样泡着等有人发现他们。
可是这样呆了一会之后,伍班发现这样的方法根本不行,因为那块木头渐渐不能承受他们的重量了,一点一点往下沉,伍班终于感觉自己有点支持不住了,他偷偷放开了木头,被章立早看到,一把抓住他:“你怎么了?”
“我想,我也许腿受伤的挺严重,我个子高力气又大,我的重量会把木头往下压,你看这块木头已经腐了,承受不了多久。”
“那你什么意思?打算自己死掉?”张小好声音颤抖地问他,她害怕伍班这个答案,在生与死的时刻,张小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伍班去送死。
“我会游泳啊,就这样漂着还能漂好一会,我如果再压着木头,章立早就会沉下去,他不会游泳又在发烧。”
“我没事!”章立早倔强地冲他喊:“你抱紧了!”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给他们颁一个舍己为人的奖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舍弃别人,这是一个好品德,但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就在天越来越亮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这更加增加了他们的阻力,章立早已经在发抖,张小好和伍班都坚持不住了,嘴唇发紫。
不能再这样下去,三个人同时抱着这根木头,迟早都会淹死。
张小好趴在木头上,转脸看着章立早,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他总是喜欢问她的一个问题,她把嘴唇凑近了章立早,温柔地问他:“你可记得了,那时你总是问我,如果你和伍班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谁?”
章立早扭过头,思想有点涣散了,他努力把眼睛对焦,不太懂张小好的意思:“什么?”
“现在事情惊人地相似,我想我现在能告诉你答案了!”
“什么?”章立早还是不懂张小好的意思,他只是下意识地抱着木头,却不知伍班已经悄悄地放开了他抱着木头的手。
“我说,我会选择,救你。”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动手脱身上的救生衣,她把救生衣脱下来费力地给章立早穿上,这时章立早已经没有抗拒的力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张小好,你在干什么!你敢,你敢,我会恨死你!”
张小好什么也不说,他要恨就让他恨去好了,如果到时他们还在一个世界的话,怎么都好说。
她终于把救生衣给章立早穿上,她游到章立早的背后,奋力地把他往前推,伍班看到了,也跟着张小好一起把章立早往前推。
她看着伍班,对他说:“对不起,我只能选择救他!”
章立早被动地往前游,他嘴里胡乱地辱骂着,却感觉他背后的两双手渐渐地失去了力量,力气越来越小,直到那两双手掌脱离了他的背部,他很想往后看,却听到伍班在拼命喊道:“别回头,你会掉下去的,往前走,前面是下游,一直漂下去,别回头!”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章立早顺着水流往下漂,他知道那两人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他只觉得他浑身发烫地能把周围的水给燃烧起来。该死的张小好,谁让你做这个愚蠢的选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而张小好和伍班也用尽了身体最后一点力气,在伍班往水里沉的时候,张小好游过去紧紧搂住了他,她紧紧贴着他的脸,四年了伍班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张小好的体温,虽然是冰凉的,但是在心里却是暖的。
她搂着伍班,轻轻地说:“也许活着,我没法解决你的孤独,但是如果去死,我想我倒是可以陪着你。”
伍班骂她:“滚蛋!”他第一次这么粗鲁,却俩人都笑了。
当章立早摸到了干燥的被单的时候,他知道他还活着,虽然身体还感觉一些漂浮感,但是所有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肌体没有泡在冰冷的水里的感觉是那样好,他睁开眼眩晕了片刻,就立刻清醒过来,大声喊道:“张小好!”
他动不了,浑身无力,只是仰了下头,就无力地又躺回床上去,医生护士听到他的喊声,急忙跑进来给他检查,接着张小南也走进来,低头看着章立早:“你终于醒了。”
章立早一把抓住张小南的手:“张小好呢?”
“呃。”张小南还在迟疑,章立早就敏感地大叫:“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水冲走了到现在还找不到?是不是昏迷了成了植物人?”他把所有最坏的结论都说了一遍,冷汗密密麻麻地爬上了他的额头,张小南很忍耐地看着他:“没有。”
“你骗人!”电视上都是这样放的,女主角为了男主角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生活中也一定不会例外。
“虽然你无情地诅咒了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但是我还是准备原谅你,张小好现在不存在你说的任何一个情况,她就在你的隔壁,醒的比你早,还喝光了我的鲷鱼稀饭。”
章立早瞪着张小南,不敢相信她的话。
“我要过去看看。”
“你看看你身上插的管子,怎么过去?”
“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相信!”
张小南静静地对他说:“别闹,现今社会有手机这个东西,你打给她不就知道了?”她把手机递给章立早,他立刻拨通了。
电话接的很快,张小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喂。”仿佛隔了几生几世,章立早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就流出来,瞬间温暖了他的脸:“小好。”
“你醒了?”张小好的声音非常惊喜:“谢天谢地,你没事了,张小南说你烧的好厉害,我担心死了。”
“我们怎么得救的?”
他还想问个清楚,张小南打断了他:“刚醒过来就嘚啵嘚啵的,以后没机会说?现在要补气,闭嘴不许讲话了!”
她伸手要去没收手机,章立早又对着电话急急地说:“张小好,你这个蠢货!”
张小南夺过电话:“你为何辱骂和我差点天人永隔的胞妹?”
章立早闭上眼,仍然能感受到他背后的两双手,在张小南要出去的时候,他又睁开眼问:“伍班呢?”
“放心吧,他也好得很呢,如果他有什么事,张小好能喝得下稀饭?”张小南话刚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她赶紧退出来,闭上了她的嘴。
章立早不会再生气了,他第一次经历了生死,第一次有人把生的希望留给他,除了是他最亲的人张小好,还有那个他几乎陌生的男人,伍班,那双努力往前推动他的手,那种掌心的温度,章立早觉得自己一生都无法忘记。
他睡了一觉,坚持要下床,张小南被他吵得没办法,只好推着他到张小好的房间,张小好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看,章立早坐在轮椅里,泪水满脸。
“谁让你跑来的,应该好好休息!”张小好直起身骂他,张小南摸了摸胳膊,打了个冷战走掉了:“最受不了这种台词。”
章立早向张小好伸出双手,抚摸她的手背:“伤在了哪里?”
“喏,后背。”张小好指着自己的背给他,应该是在箱子里往水里扔的时候被撞的,怎么当时感觉不到疼,好奇怪。”
“你现在能不能感到疼?”
“能呀。”
章立早突然低下头去,狠狠地往她的手指上咬上去,张小好尖叫了一声:“好痛!”
他抬起头,眼里滚滚的泪花:“你没忘记我在水里对你说的话吧,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