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班做了一个香气扑鼻的梦,梦中他站在一片薰衣草花田里,无论男女都没办法抗拒那一大片无垠的浅紫色,人们都喜欢浩瀚的感觉,像天空一样壮烈的浅紫色,美丽地让人心悸。心悸是一种什么感觉,是忘记了呼吸,是心跳几乎停止,就在停止的边缘,那种美丽又会把你及时拉回来,让你重新再被这个美而震撼。
伍班被花海倾倒了,心在迷醉,人能被某样东西吸引的时候应该是幸福的,被迷醉的热爱会把平时杂乱的头脑给清理干净,然后幸福感满满地填满虚无的思想,伍班感到全身都如此舒畅,阳光温和柔暖地照在他身上,鼻下是薰衣草浅而淡,优而柔的清香,从没有那一刻能有此刻安静,惬意,放松。
伍班被花海包围了,这种畅快之感持续了很久,直到他的周身都享受了大自然赏赐的恩典,他打算折返,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他看到花海之中有个女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服,像一朵悠然的小雏菊,她面对着他,能看见她头上闪闪发光的小发夹,却看不清她的脸,辨认不出她的五官。她是谁?她在对着伍班微笑,笑容好似阳光一般灿烂,照耀的薰衣草格外迷人,她长发飘飘,她不是张小好,张小好的头发短而站立,但是,她也绝不是沈渝,尽管她的外形很像沈渝,但是她绝不是她。
区分一个人是不是另外一个人,不需要用眼,用心一下子就能区分。
伍班向女孩奔去,他想知道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还有,她的微笑给了他全新的,使他为之颤栗的感受,花田中的薰衣草种植地紧密而连绵,伍班却奔地飞快,就在他快要接近她的那一刹,就在他几乎要看清他的脸的那一秒,女孩转过身,迎着暖煦的微风,跑走了,她的长发荡漾在身后,发丝撩过他的脸,甚至都闻到了发丝的清香,然而就在这一秒之后,女孩消失了。
伍班伸出手想去抓,张开手,手心里只留下一抹芬芳。
这股芬芳,一直持续到伍班醒来。
睁着眼睛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他是躺在温泉山庄的床上,怎么鼻尖还有那种熟悉的香味,似乎还置身于薰衣草花田里一样。
隔壁床上的李诚铭睡的正香,伍班坐起来,前面的电视柜上放了一盏小小的浅紫色的香薰炉,走过去闻一闻,那股香气正是从小炉里发出的,炉下的红烛已经燃尽,薰衣草香味也逐渐淡去。
这盏香薰炉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度假村送的?伍班想唤醒李诚铭问一下,他已经等不及等他睡醒,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想知道,他一整晚的安然入睡,一整晚的美丽梦乡,还有最重要的是,那个随风奔去的长发女孩,究竟是谁给他带来的。
他正要喊醒李诚铭,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接着,一声两声,在安静的山庄里显得尤为刺耳。
伍班分辨出,这是从张小好的房间发出来的,不等那尖叫再发出第三声,伍班就立刻狂奔到隔壁,在尖叫声中,推开门。
门没有关严,一推就推开了,赵晴站在电视柜上,两只手抱着脑袋,双脚在柜子上乱跳,还在不停地尖叫,在高分贝的尖叫中,伍班依稀可以听到她在叫什么:“张小好,你拿开你拿开!”
张小好赤脚站在地板上,两个手指正捏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一只蟑螂,还在奋力的扭动挣扎,她捏着蟑螂的胡须,展览一样给赵晴看。“不要怕嘛,已经抓住了啊!”
赵晴发现了伍班,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伍总,伍总,你让张小好把小强拿走!啊!啊!”她好像张小好手中的蟑螂已经爬到了她的脚上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蹦跳,是不是所有的女人看到蟑螂都会表现出不可遏止的亢奋,像上了发达一样浑身筛糠一样抖动。
张小好也表现地很兴奋,蟑螂在她手里像上吊一样凄惨,看来,张小好不属于所有的女人这一范畴。
“张小好,你能把你手里的蟑螂扔掉嘛!”伍班对张小好说。
张小好把蟑螂拎到厕所,随着抽水马桶的抽水声,张小好嬉皮笑脸地走出来,扎着两只空手给赵晴看。
“洗手去,洗手去!”
张小好在洗手间里认认真真地洗着手,她抬头看了下镜子,T恤睡裙,直统统的,一点腰身没有,像个棉布的口袋从头到脚把她套在里面,还有短发,昨晚又是洗了没干就睡觉,现在正呈不可饶恕的凌乱的状态在头上扎煞着,这幅尊容,手里还捏着一直张牙舞爪的蟑螂,张小好挫败地想一头扎进水盆里。
也许张小南说得对,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伍班根本连眼角都不会夹她,她还以为自己能在伍班和沈渝的中间变成困扰,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把手洗的香喷喷的,扬在半空中,赵晴才舒了一口气,打算从柜子上下来。
不知道她怎么上去的,现在心情平复了居然下不来了,看来女人在害怕时潜能是无穷的。
“这又不算高,跳下来嘛!”张小好向她比划,“这么一跳!”
所以说女人和女人之间是有区别的,女人味也是在娇羞,柔弱之间体现出来的,赵晴在柜子上直跺脚都不敢跳下来,张小好走过去,弯下腰:“踩我肩膀上,再往下蹦!”
张小好像楼梯一般,赵晴战战兢兢地踩下去,伍班扶着她,才尖叫着下来,被踩着的张小好,一脸的无所谓。
李诚铭从隔壁房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赵晴揉着太阳穴:“都是你家张小好,让她抓个蟑螂,她真的抓在手里,快把我吓死!”
“原来只是蟑螂啊!”李诚铭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事,不过,咦,伍总,你怎么没穿鞋?”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伍班的脚上,他赤着脚,裤腿卷的高高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刚才听到尖叫声来自张小好的房间时,他就飞快地跑过来了,至于他穿没穿鞋,还真的没有留意到。
伍班笑了笑,默默地转身回房间了,既然这是一场虚惊,也不必继续围观了。伍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赤着脚踩在走廊的瓷砖地面上,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他明明告诫自己,他得拉远自己和张小好的距离,可是,每次情急之下,他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
睡醒的人神清气爽,李诚铭也回到了房间,正在厕所卖力的刷牙。
“李诚铭,香薰哪里来的?”
“张小好拿来的!”
张小好鬼鬼祟祟地让李诚铭保密,话说出口才发觉,赶紧又补上一句:“给我用的。”这句话加的很挫,在伍班听来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伍班没再说话,李诚铭从洗手间里出来,画蛇添足地说:“薰衣草有助睡眠,我这几天睡眠不太好。”
“伍总,你昨晚睡的好吗?”
“很好,沾了你的光,薰衣草很有用。”
李诚铭好像说错话了,他觉得他把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弄得更加复杂,他说不上张小好和伍班是种什么样的关系,也说不上伍班和沈渝现在又变成什么样的境地,总之,变成了一张越织越乱的网。
“伍总,为什么这次你没有带沈小姐来?”
伍班没有立刻回答,李诚铭没有等到他要的回答,打算尴尬地出房间门,走到门口时,伍班说话了。
“我和沈渝,有了很大的争执,我们暂时分开了。”
这个答案是不是李诚铭期待的还是让他害怕的,他转过身,伍班坐在床上,很平静,也许,不平静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分手了吗?”
“也许吧,她回上海了,1年后会回来。”
伍班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种倾诉的畅快,他从来不会跟别人说他感情上的事情,可能和沈渝呆在一起久了,心思也会变得特别沉着,但是难免也会有压抑的痛苦。
李诚铭不晓得是上前安慰呢,还是大声地告诉他,隔壁还有个张小好供他选择,张了张嘴,他什么也没说。
不过,李诚铭获得的信息很快就到了张小好的耳朵里,他们在餐厅吃早饭,刚抓完了蟑螂,张小好显得胃口大开,她往面包上抹黄油,面前还摆着一大碗飘着红油的牛肉米线,这种中西合璧的吃法,最能激发张小好潜在的超能力。
李诚铭说完了他打听来的消息,张小好的米线含在嘴里,像京剧里花脸的大胡子。
吐在碗里太恶心,吞下去又太烫,张小好吸吸溜溜地把米线吸进嘴里,包了一嘴的米线,惊慌失措地问:“真的真的真的?”
她的指甲都陷入了李诚铭的皮肤里,把李诚铭掐的嗷嗷叫。
李诚铭正经的眼神,让张小好痛不欲生地咽下米线,一口辣油呛到了鼻子里,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李诚铭用手体贴地摸着她的后背。
“你怎么了张小好?”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张小好对李诚铭念出这句千古流传的名句,她似乎看见法海的钵已经照在白娘子的头上,许仙的脸分明就是伍班,而她就是披着袈裟的法海。
张小南说的不对,她还是有杀伤力的,至少她让伍班和沈渝成功地分开了。她把小三狐狸精蛇精演绎地淋漓尽致。
张小好成功了,她是不是要绕场三周以示祝贺。
但是,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还在咳着,快把气管都咳出来了,李诚铭轻声地劝慰她:“不是你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有句话怎么说的,我不杀伯仁,那谁却因我而死。
张小好内疚的波涛快把她这艘破破烂烂的小帆船给打翻了,她笃定沈渝一定是为了她才回上海的,也许她猜的是对的,因为,不论是多粗枝大叶的女孩,在这方面,都会有惊人的敏感。
伍班一走进餐厅,就看见张小好靠在李诚铭的肩膀上,她好像在哭,眼泪挂在脸上,张小好又哭了,她的眼泪真是一把锋利的武器,隔得这么远,伍班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不光是因为她的眼泪,还有她依偎在李诚铭肩上的脑袋。
一夜好梦带来的舒适感很快被这种不快的感觉替代了,他绕开他们,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