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你且慢慢的瞧，回来的时候他还敢不敢了。”秦霜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那马夫倒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弄得有些发懵，却也不敢多说话，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与我们保持着距离。
秦霜和我一路往东，穿过了几处农田房舍，却并不歇脚，只是累了就在树荫下坐坐，喝点儿水，并不去打扰老百姓，我本是好奇这次的出行目的，却见秦霜只是赶路，并不多言，想那马夫也不肯多说，只得一路沉默的跟着，不过这可真是憋坏了我，太过乏味了些，我几乎想要趴在马背上睡上一觉，只是我还记得自己这个随从的身份，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跟在他的后面，一路上尽是些荒芜之地，没有半点有趣的东西，我只是纳闷秦霜到底要去做什么。
我们来到了一处祠堂，不知是供奉着什么样的神明，还不到祠堂，就见门口的神兽上系满了红绳，下面隐约可见些已经褪了色的红绳，进到里面，小小的一个祠堂，竟然还设有专人看护，只是这人穿着僧不僧俗不俗的，着实可笑的很，那人见我们进来，也不十分热情，仍旧是坐在那里，看我们的行动。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只有那香火弥漫，散发着呛人的味道。
那人见我们只是闲看，并不跪拜上香，有些坐不住了，上前来跟着我们，却仍旧是不搭腔。
我进到了里面，见供奉的却是个狐狸的雕像，说是狐狸，却是狐狸头，人身，穿着袍子，大有来头的样子，桌上供奉着鸡鸭，乳猪，鲜果，一派奢侈，我来时看那些村落，感觉并不富裕，如今见这贡品，却是奢侈非凡，不知秦霜这是准备拜佛求神，还是另有他意，他也是不肯拜，只是看。转悠了一圈，又从刚才的门出来。
那马夫见了我们，连忙迎上来。我们牵着马继续往南走。过不多远，又见了一处这样的地方，仍旧是香火甚旺，这两个村落相距并不十分的近，祠堂的装扮也是大同小异，那祠堂虽然是小，却是青砖垒的，同那些农户的土砖草屋大不相同，非常的显眼好认，等转完了这几处祠堂，天色已晚，我们便投宿了一处农户家里，这户人家里仅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给我们收拾出了一间屋子，那马夫很自觉地去那牛棚和马睡在一处。我这就尴尬了，那里就一张床，我肯定不能和他抢，只是问老妈妈要来了铜盆毛巾，从院子的水缸里打了一壶水煮开，一半倒了茶壶里，一半倒了铜盆里，给秦霜端了进去。
“你也去收拾一下吧。”秦霜擦洗完了，自己端着盆子往屋外一泼，递给我说道。
“嗯。”我仍旧是去打了一盆水来煮开了，倒进盆里，用毛巾沾着水擦了擦脸，见院子连个板凳都没有，便直接坐到那个磨台上，靠着磨盘，脱了靴袜泡起了脚来。天际边上只看到一个浅浅的月牙儿。我许久没有赶如此多的路了，加上热水泡着脚十分的舒服，便闭上眼睛养起神来，总归秦霜睡下了我再回去也无妨。
谁知竟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却是躺在床上，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暖烘烘的，翻了个身，就见秦霜抱着胳膊窝在椅子上睡着。我心想这可了不得了，连忙从床上下来，只见靴子就放在床边，穿上鞋子，去看秦霜，秦霜并未睡熟，听到我弄出的动静，稍微动了动，我想他若是这样睡一晚，恐怕会生病，推了推他，却不醒，只得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把被子角儿塞进凳子的扶手缝隙里，裹严实了才又从新坐回到床上，看着他发愣，睡意已经全无。我是什么时候从院子里进来的呢？脚上还穿着袜子，真是奇怪了。毕竟同我一样走了这些路，心想他或许是行军养成的习惯，才会这样，窗外的夜色渐渐浅了，听到墙头的公鸡咯咯咯的打起了鸣，我便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却见那一对老夫妇早已起来了，正在厨房里烧锅做饭。见我起来了，连忙打招呼道：“小公子怎么起的这样早？睡得可好？”
“睡得很好，您这是在做什么呀？这样香。”我闻着锅里传来的香甜味道，甚是好奇。
“不过是粟米粥，用的还是去年的陈米。”老头儿一脸无奈的说道。
“小公子可别见怪，我们这几年收成好，都给收了去了，就这些陈米，也还是我们老两口省下来的。这些粟子却是我们自己田里种的，是今年刚收上来的。”
“这我却不懂了，既然收成好，为何自家却吃不上好米呢？”我听了这话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收成好了，交的地方却也多了，将这粮食交完了，哪里还有余粮？”
“大爷，你这话说的，却都有哪些地方要收这粮？”
“小公子有所不知，前些年收成不好，请了天师来都不管用，可是这祠堂一修起来，就下起了雨来，这便是狐仙显灵了，庄稼是丰收了，可是这杂税也就多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见那粥煮开了，便盛了两碗端了出来，推门进屋的时候，发现秦霜已经起来了。见我端着碗进来，只是点了点头，我想起了自己跟着他出来的职责，放下碗筷，便准备去打热水来，给他洗漱。
“你去哪里？”
“回王爷，我去给王爷打热水。”
“在外面不用称呼我王爷，那马夫不是叫你小公子么，我便是大公子，你就是我的内弟了。”
“那大哥您稍等，我去给您端洗脸水来。”
“噗嗤，怎么我这个大哥，一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奇怪了呢？”秦霜听我这样称呼他，自己先是乐了。我心想这家伙可真是难伺候，自己让我这样称呼他吧，自己还乐了，不过想到他昨个夜里把床让给我睡这一点儿好处，我便认了，回说道：“若是觉得别扭，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只是觉得别扭，并没有不允许你这么称呼我。”秦霜说着，把我摁到椅子上，说道：“先吃饭吧，过会儿再洗也来的及。”
“好吧，昨晚上谢谢你。”
“什么事？”秦霜却装糊涂了起来。
“昨天晚上难道不是大哥把我背回来的？”
“你还知道。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害怕。我叫你也不应声，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你是睡着了，这还是幸亏遇到了我，若是旁人就把你扔在那里了。”
“多谢大哥照顾，小弟不胜感激。”我连忙表示感谢，听他这样不留情面的描述那个场景，听着都别扭。我们吃完了饭，收拾好了便告辞了那对老夫妇，往东走。一路上秦霜走走停停，打听的就是这祠堂的来历，那些村民像是约好了一样，都声称是早有了的，不过近几年才修缮了的。不过听秦霜的意思，问题就是出在这几座狐狸庙上了。
秦霜既然带我出来，便是觉得我有些用处，见他昨日的那番做派，也断然不是缺了随从，拿我充数的。既然他不指挥，倒是给了我不少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且从马夫那里得知，近来那粮仓的掌事查出来这一片儿叫过来的粮食有问题，明明是丰收之年，怎么收上来的米却是陈米，霉米，本来这一带就常常有战事争斗，最怕的就是没有物资不足，如今就在这眼皮子底下作怪，也难怪秦霜要亲自出来考察，为了掩人耳目，他就带我和这个马夫。不过我觉得他这不过是枉费心思，明显这些人已经得了风声，早已经交代好了这附近的人，说的话都只字不差，就算是打听一百个人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
秦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有些不甘心，却也只得放弃。
“回去吧。”秦霜脸上不见一丝表情，说道。
“大哥好不容易带小弟出来一次，何不带小弟去那城里的好去处逛逛？”
“你想去哪里？”秦霜问道，大有默许的意思。
“王二，你觉得哪里有趣？”我见他如此好说话，赶忙抓住时机问旁边的马夫道。
“小公子这是问对了人了，就由我来带路吧。”那马夫听了我这话，给我们带起了路，给我们领到了一处烟花柳巷。秦霜还不等得到王二说的那间店门口，就已经黑着一张脸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秦霜问我道。
“知道啊，我听王二说那找我讨要好处的那个官吏就是在这里消费了那些用铜盘收来的好处的。”
“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谁还没有个雅兴爱好了，我来这里喝杯酒，听听曲儿不行吗？”
“你若是想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怎么，大哥若是不便，大可以先回去，我既然都到了这里，怎么着也要把这包碎银子花光。”我刚从怀里拿出那包管家给我的银子，那店里的妈妈便眼尖的朝我们走来，拉着我的袖子，态度十分的殷切，我拽了拽秦霜，让他随我一处去，摆了雅座听那台上唱曲儿，酒水点心都上了桌，秦霜被我拉着也坐了下来。
我象征性的喝了两杯，脸上便起了红晕，不过并没有醉，身旁递酒的姑娘，见我红了脸，更是一个劲儿的劝酒，手却往我那放银子的袖子里摸，我一下子站起身来说道：“我得去方便方便，你们好好地伺候我大哥。”那姑娘见没得手，怕露了马脚，连忙跟着另外两个姑娘去讨好一旁的秦霜，秦霜只是闷着头喝酒，并不言语。这家伙平时看起来还挺大方的，怎么掉进了女人堆里，却害羞起来，我笑着转到了后面，溜上了楼，透过那些个帷幔，果然找着那个之前被秦霜一脚踹到在地的家伙，正躺在美人怀里抽着烟，整间屋子都烟雾弥漫，他却不是坐上宾，想是还有旁人，只是自己这身男装实在是不便进去，正见一个女子从一间房里出来，房间里闪过一丝光亮，想该是面镜子，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我便掀开帘子，见那里无人，却有诸多绫罗衣衫，便解了自己的男装，换上了一件青色衣裙，将那男装装裹好，藏到房梁的空隙里，防人发现露了马脚。又打开了妆奁，收拾了一番，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了那个房里，随便坐到旁边，给倒酒添茶，同那些女子一样说笑。
“你这样子，是准备住在这里了？”
“老子这是工伤，先歇上几天再说。”
“你就不怕丢了这等肥差？”
“丢，我倒要看看谁敢接？”那人吸了一口烟，仰天吐了出来。“不过就是个小白脸，那武王竟然直接动了手。”
“听你的意思，这小白脸难道是那武王养的娈童？”
“谁知道呢，哎，长得就和这女子是一个模样，根本分不出男女来。”
“我听说前一阵子那陆汶勋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亲信给处了兵法，就是为这缘故，如今这武王如此，却同他走得十分亲近，却是为何？”
“谁知道呢，那陆汶勋要论也该是端王这边的人，武王同端王素来是不和的，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西陵一片儿是武王的地盘，你那舅老爷都要让他三分的。”
“我那三舅就是一个窝囊废，若是事事都听他的，哪里弄得了钱来？动不动就和那西塞谈判，这钱到位了，事情就好办，那些蛮子都得老老实实的。”
“你倒是也说给兄弟我，让兄弟也发发财？”
“这个可不是你能动的买卖。”
“少在这里吹牛了，我就不信，你还能上天？”
“我就问你，那官粮你敢动吗？”
“什么？”
“瞧你那怂样儿，刚才还说我吹牛，就问你那官粮你敢动吗？”
“我是不敢，你小子也未必敢。”
“大爷我就是有门路。”那人说着起了身，要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