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文府里就热闹起来,正东厢房里传出阵阵诵经声,原来大夫人昨日去了玉泉寺,请来了几位高僧为老夫人诵经祈福,祝愿长寿,可是正是初春,离着老夫人的寿辰,逝去的老爷的忌日都还远着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安排僧人前来诵经,诵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安排僧人在夜里住下,文府虽然家大业大,自然担负得起这群僧人的费用,只是家中女孩子众多,又是书香门第,平时对佛门心存敬意,却也不曾隆重到如此,这件事做的有些唐突,却始终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中,老夫人虽然对大夫人的行事感到不悦,却也碍于情面,没有言语。其实大夫人回来之后,就安排这几位僧人住下,安排吃穿用度大有让他们常住的意思。
香秀随着我,像往常一样,前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看到珉琴姐的丫鬟杏佛在巷子口徘徊,显得心绪不宁的,我上前去问道:“杏佛,你怎么在这里转悠,也不怕被逮着送到柴房去反省。”
“桑姑娘,可等到你了,我家小姐让我在这里候着您,您还是找个理由回房里歇息吧。大夫人找来了几位高僧,名义上是为老夫人祈福,可是二小姐却和我家小姐说是针对着您来的。”
“高僧又怎么了,对我个弱女子能怎么样?我倒是要去看看。”
“姑娘有所不知,自从姑娘大难不死,醒来后,府上就流传着姑娘非妖既仙的传言,况且姑娘的行事与之前的确大有不同,更是引得谣言四起。”
“既是这样,我若躲起来,岂不是做实了传言?香秀,咱们走。”杏佛见我又要抬步,伸开胳膊拦住去路道:“姑娘,我家小姐是为了您好,小姐落水时手中攥着的宝石,现在正摆在老夫人的房里,听我家小姐说,真是如传言所说,发着奇光,我家小姐和姑娘姐妹一场,前来帮扶,姑娘还是不要负了我家小姐的一片好意。”我见杏佛说的越发离谱,正要发话,却听到香秀厉声喝道:“杏佛,你好大的胆子,我家小姐无依无靠的,受了这样大的苦,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没人诵经祈福,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了,还要受你们这群嚼舌根子的人的气。”香秀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我见这两个人越说越过分,几乎要打起来了,便出言劝道:“香秀,她也是一片好心,杏佛,走,咱们一起去老夫人那里去看看。是真是假,也该有个了断不是?”
杏佛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朝她做了个手势,她也就老老实实的随我往老夫人房里去。真是有趣,活过来不仅不值得庆幸,还被认为成是鬼,亏我还努力适应,强装原主,还真是白费了力气。也罢,我虽然不是原主,却也是真真正正的人,还怕他们怎么着,若是他们真是得道高僧,能将我送回我自己的时代,我还要谢谢他们呢。
还未进屋,我就听到屋里传出的阵阵诵经声音,进了屋,只见几位身着浅色僧服的和尚整齐的排成两排,端坐在正屋里,去玉泉寺的时候,我就发现,僧人并不避嫌,似乎也不在乎和女客接触,谈吐举止大方自然,倒是和现代男女很像。他们前面的方几上,摆着一件鹅蛋大小的石头,散发着迷人的绿光,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并没有多想,现在满屋的人的都在看我的反应,我岂能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我像往常一样,走到老夫人旁边,静悄悄的行了礼,便和众姊妹们一样,站在一旁,并不多语。等待着长辈们的吩咐,我心里紧张的不行,知道满屋子的人都在看我的反应,却装着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装傻实际上是我的强项,不知为什么,那块石头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忍不住诱惑,抬起了头,正看到一位僧人起身走到灵儿旁边,言语了些什么,灵儿走到大夫人旁边,耳语了什么,只见大夫人面无表情,吩咐众姊妹们推下,却单单留下了我。
该来的总该会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珉琴不安的看了看我,却没有多说什么,待下人们也被打发出去之后,大夫人问道:“大师,她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当时握着这块石头的姑娘。”
刚才传话的僧人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方几前,俯下身去,用左手拿起石头,放到右手心上,托着石头缓缓的朝我走了过来。我有些怀疑这位僧人的身份,是因为太年轻呢,还是因为太英俊呢?我说不上来,总觉得他的身份不该是和尚,更不用说是高僧了。他身材匀称,方正的脸上一双月牙儿弯眉,一双凤眼,眉眼中透着和善亲切,眼睛清澈透亮,嘴角微扬,透着笑意,态度自然从容。和二表哥凛寻的从容不同,他的从容有心而发,不被外物所左右。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一股清香之气飘进我的鼻腔,夹杂着淡淡的焚香,
我从他手里接过石头的那一刹那,石头散发的光芒便渐渐消逝,最终石头恢复正常的颜色,是一块上好的祖母绿僧人见石头在我手里逐渐退去奇光,脸上流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看来这块儿石头和姑娘有缘,文老夫人,文夫人,玉石本有灵性,一切皆由善缘所生。这位小姐面容憔悴,却非薄命之人。不必担忧。”旁边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灯法师……”
大夫人显然还有想问些什么,僧人却示意阻止了她。“夫人不必多言,小僧的任务已经完成,住持年年事已高,我和众师兄弟们不可久留。”
大夫人显然不甘心忙活了一顿子,就得到这样的结果,不过了解明灯的为人,也不好阻拦,说道:“既然师父这样说,弟子也不强留。莺儿,去,吩咐王六备车,送师傅们回去。”
我仔细的端详着手中这块儿鹅蛋大小的玉石,感到十分神奇,刚才在方几上放着的时候,它散发着亮绿色的光晕,而这时却显得异常安静普通。僧人说是善缘所生,难道我的穿越真的和这块儿石头有关?我当时在桥上也看到了发光的石头,难道就是这块儿石头?可是现在石头在我的手里,为什么反而光芒却散去了呢?我有些着急,觉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似乎又要从手心滑脱。
大夫人显然并没有因为明灯法师的解释,放下心来,却不得不按照明灯法师的意思,即日启程归山。我礼貌性的合掌施礼告别,明灯法师也还以合掌礼。并抛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姑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们怎们会再见面呢?我有些不解,不过也放了心,本来还以为会很复杂的呢,什么撒水跳舞,驱魔念咒,能想到的驱魔除鬼的招数我都想了个遍,这些我都有心理准备的,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都想过自己会被当成巫女,绑在木桩上用火烧,现在法师一句话,就帮我解决的一切,真是不敢相信。我攥着手中的石头,感到无比的踏实,如果和尚说的没错的话,我回到现代的线索就在这块儿石头上了。
出了东厢房,我四处张望着找香秀,正看到李姨娘被小雀搀着吃力地往这里走,见我出来,尖着嗓子问道:“桑姑娘,明灯法师走了吗?”
“姨娘,别急,法师还在房里呢。婉桑先告辞了。”我说道。见她这样着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却无心久留。
不等我走远,就听到李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喊:“普众救世的佛祖呀,救救我这可怜的女人吧。”
“李氏,你这是要做什么,胆敢在老夫人这里放肆。小雀,莺儿还不快讲姨娘搀起来。”
“我不,今天我非要讨个说法不可。”李姨娘将小雀和莺儿使劲一推,自己也因为中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大夫人见李姨娘这样失控,又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收拾她,正犹豫着要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旁的明灯法师却开口了:“种黒豆结黑豆,种白豆结白豆,女施主,您还是好自为之吧。”
扔下这句让人觉得云里雾里的话,施了一个小礼,便绕开李姨娘,往外走。
他的意思应该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却故意说成白豆,黑豆,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我并没有走远,刚才还在耍泼的李姨娘听了明灯法师的话却安静了下来。坐在地上,没有人上去扶她,任由她坐在地上。刚才被推倒墙角上的小雀,这时走到李姨娘旁边,试图将她扶起来,可是力气太小。我吩咐香秀道:“香秀,过去帮帮小雀。”
“是,小姐。”站在旁边的香秀早就看不惯李姨娘对小雀的态度,上前去帮小雀。莺儿见香秀来了,也不好意思再这样站着,便也帮忙搀扶。我看到李姨娘朝着明灯法师离去的方向狠狠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看到我在看她,挑衅性的扬了扬下巴。这女人真是学不乖,就是这样,还要威胁。我装作没有看到,转身离开。只留下背后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