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办事能力果然强,王妈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大夫人就已经派人来跟她做交接,其他人恐怕也是这样子,不知是保险起见,还是处于别的什么原因,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有两个管事婆子在旁边守着。虽然知道王妈她这是自作自受,毕竟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她被押着回来取东西的时候,我一直闷着头在书房里练字,看着笔在纸上滑动,却不知道自己都写了些什么。正待我出神的时候,手中的笔就被人夺走了,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珉琴正笑吟吟的看着我,举起不堪一握的细手腕,我看到那只金镯子正在她的手腕上闪闪发光。
“婉桑,我的手镯找到了,好像是我不小心掉到厨房了。刚才大夫人凤儿给我送过来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拉着我到八仙桌旁坐下来,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妈往外走,看到我就像发了疯一样,抓住我,让我给她求情,说什么镯子找到了,绕了她什么的,我刚将她推开,她就又坐到了地上,说什么自己为文家做牛做马的这么些年,就落到这样的下场,你猜怎么找?”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可是珉琴今天显得异常兴奋,我也不好剥了她的兴致,明知故问的说道:“姐姐你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大夫人不是安排了两个婆子看着她吗?其中一个矮个的,上去就是一巴掌,不等王妈反应过来,那个高个子婆子就用布条从后面勒住王妈的嘴,拖了出去。”
“王妈会善罢甘休吗?如果她到外面去乱说,岂不是要给我们文家摸黑吗?”
“大夫人是什么人,王妈不过是垂死挣扎,她出了文家,就别想再在京城里找到活儿了。咱们家的下人都是从吏务处挑的人,知根知底,犯了小错,惩戒惩戒也就罢了,可是如果犯了大忌,像王妈这样的明知故犯,被抓到的,就只有除名,是无法在这个行业混下去的。”
“这样子岂不是太残酷了?”王妈虽然可恶,我却并不想她落得如此境地。
“下人要有下人的本分,做了出格的事情自然该受到惩罚。”珉琴厉声说道,不同于往日的与世无争。我不禁有些吃惊,平日里礼佛吃斋的柔弱姑娘对待仆从竟然丝毫同情都没有。
珉琴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脸色稍有些缓和道:“婉桑,咱们到园子里去逛逛怎么样?”
我平时是不去花园的,珉红没事的时候就常去那里,我并不怕她会怎样,却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平添麻烦,只是今天珉琴的邀请我无法拒绝,可能是抱有歉意吧,我任由她挽着我往园子里去。
珉红果然在那里,我们走到嬉水廊,就和她碰上了,今天只有她和丫鬟,珉琴和珉瑜并没有在,珉琴拉着我行了礼,便准备往莲心亭去,不想珉红主动叫住了我们:“婉桑,珉琴,干嘛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这样着急的走?”
“见了鬼倒没必要躲,就怕是见了比鬼更厉害的人。”珉琴说道。
“珉琴你这个没有娘调教的丫头,敢这样和我顶嘴。”珉红用高八度的调子说道。脸颊因为生气已经涨得通红。
“哼,只怕是有些人有娘教,也学不乖。”珉琴却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应对珉红的恶语。看到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语的都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伤人,字字锥心,生怕自己的话不够伤人。
我见两个人的话锋不对,怕生事端,便转移话题说道:“珉红姐,珉琴姐,这满园的春光多好呀,别让一时的气话,伤了姊妹间的和气,扫了游园的兴致。”
“双喜,我们走。”珉红似乎是做给我们看的,故意一扭身子,疾步离去。我旁边的珉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珉红的身影从我的视线消失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正看到珉琴脸上挂着的两串泪珠。我掏出手绢,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珉琴却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痛哭了起来。我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吓着了,不敢动一下,一直等到几乎哭不出声来,才放开我。我听说过珉琴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她和凛寻是龙凤胎,可是却和凛寻并不亲,兄妹俩个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珉琴倒是经常被自己母亲娘家人接过去玩,有时也会到青龙山上的清水庵去修行,今日见珉红如此放肆的羞辱她,可见珉琴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她能在和原主不太交集的情况下,求平安符,显然是很难得的。我见她稍微冷静了些,就扶着她往亭子方向走,香秀赫杏佛早已将茶果摆好,垫子放好,我们坐罢,珉琴摆了摆手,香秀和杏佛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莲心亭上,一片清风,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风的气息流遍整个肺腔,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舒心,畅快,其他的事情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望着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忽然明白古人为何大兴土木,建造园林了。望着这山这水这景,真的可以忘掉烦恼,放松身心。我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珉琴,她的表情淡然了寻多,似乎也已经释怀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见姊妹们个个礼数周全,言谈适宜,还觉得果然是大户人家,修养教育就是不一样,今日见此光景,显然也不是常态,矛盾口角总是不能避免的,不过是比平常人讲得要隐晦些,也更加伤人。又想到和二表哥凛寻的瓜葛,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如果放在我生活的时代,二表哥无疑是个很不错的交往对象,可是现在在这个复杂的家庭里,和二表哥交往是正确的选择吗?已经来到这里半个月了,我对自己的穿越依然没有头绪,只能被动的去接受,被动的去了解,被动的去感受,无法获得解答。正在我思忖着如何进行主动出击的时候,听到了一串清脆的喊声,“小姐,小姐,从西北来的信。”我一看,小英子正举着信封,往我这个方向跑来。
香秀拦住了莽撞的小英子,接过信封,小声嘱咐了她些什么,小英子朝我们这边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香秀走到我身边,“小姐,老爷的信。”
我接过信封,也不在意珉琴在场,撕开信封,拿出信来,便读了起来。我太需要来自外面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