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城,热闹纷繁,人们刚刚从蛰伏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对新鲜事物,充满了兴趣,当然对于传言也不例外,侯门深巷中的风流韵事,才子佳人的美谈,虽然有意避讳了当事人的真实姓名,却也挡不住那群猎艳者的好奇心,况且还有自称是贴身丫鬟仆人的人证,传闻越说越悬,相信的人却越来越多,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最近京城里传出了这样的一件奇事:听说一个文官家中的玉石突然自己发起了光,绿色的光辉迷惑人心,只要见了这玉石所发出的光芒,就会发失心疯,最终被吞掉心智。有一个厨房的妈子声称,这玉石乃是家中的一位异性小姐所有,这小姐心思狠毒,为人狡猾,用玉石将她迷惑,逐出府邸。传闻在京城里越传越凶,正在大家都在猜测这玉石的所有者到底是谁的时候,文府将明灯法师请去,声称是要为老夫人的长寿祈福,人们却自有看法,毕竟是在怪闻盛传的时候,又是请的驱邪法师,怎么会不让人生疑。本来早就到了京师的陆汶术和陆羽弦叔侄,在京城外下榻的客栈里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也推迟了登门拜访的时间。陆汶术心里清楚,这次北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陪小五参加会试,虽然明里是说接婉桑回乡,成不成行,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陆家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行武世家,在当地不是地方团练,也是个州城护卫长。最有出息的还是排行第四的陆汶勋,小小年纪便离家去闯,加入了行军队伍,征战沙场,如今已是镇守西北边陲的骠骑将军。不过当时因为陆汶勋私自离家,又在父亲不允许的情况下和当时的文侍郎的女儿成亲,陆家不得不背上背弃婚约的骂名,陆家自然对文家小姐的身份不予接受,当时已经身怀六甲的文岚只能跟随君远行,最终因为生产时环境恶劣,烙下了病根,在婉桑还不懂事的年纪就撒手而去。陆汶勋本来和少妻情投意合,对妻子的亡故难以释怀,当他提出将文岚的尸骨埋入陆家祖坟时,却遭到了拒绝,陆将军外出多年,因为这件事情和家里更是断了联系。
随着年纪的增长,陆将军的思乡之情无时无刻不煎熬着自己的内心。虽然有心让婉桑回到江西老家,认祖归宗,想到自己年幼时在家中受到的种种屈辱,十分矛盾。几年前自己归京领赏,文梣有意向他提起婉桑的婚事,他在女儿的信中了解女儿心有所属,但是考虑到如果女儿这样既没有婚书的承诺,,也没有媒人的作证,只是在宴席上趁着酒劲儿说出,若是自己就这样让婉桑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辱,陆家,他虽然看不惯,却实实在在的可以作为婉桑的后盾和依托。他希望婉桑的婚姻没有缺陷,没有遗憾,不会像文岚一样,只能作为文家的子孙长眠于京城外的小山上。陆汶勋虽然有心和家人和解,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陆家出了两个异类,一个是陆老三陆汶术,一个便是陆羽弦,陆汶术善于钻营,人长得不大,却能让当地最大的三家钱庄为陆家出力,将几间铺子给盘活,不仅给陆家子孙保住了家业,还使得陆家得到扩张。一开始并不看好这个戏子所生的庶子的陆老太太也开始转变观念,将陆家的大小事宜都托付给他管理。而陆羽弦本是陆家的嫡孙,却因为体弱多病,不能承袭武艺,而备受冷落,家中巨大的落差让他十分自卑,不能习武的他,就整日里躲在屋里看书,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童生,又在这届的乡试中夺得头筹。
陆老夫人也看到了家族兴旺的行当正在受到威胁,听说孙子陆羽弦成了新进童生,很是欣喜,就叫来老三商议,本来有意扩张的陆汶术便提到了在京城的婉桑,何不借此机会冰释前嫌,也好为羽弦在京城立足发展创造条件。陆老太太觉得他说的有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对四儿子的忤逆释怀了,只是碍于面子才始终不肯让步。
陆汶术在这件事情上,看到了自己的前景,一举多得,帮人利己。乐的去做这个和事佬。便写信说明老夫人想念陆家遗落在他乡的婉桑,有意接她归乡,为老夫人庆生。
陆将军的回信很是迅速,在信中安排好了一切的行程,可是陆汶术并不打算照章行事,毕竟会试就在五月,若是听从陆将军的安排,岂不是要耽误了正事,到时候若是到了京城,恐怕连网都来不及撒,就要收拾行李南归了,还要带上个丫头片子。陆汶术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斩后奏,信中四弟说已经和文家接洽好了,他们前去,自不会吃闭门羹。
这样想着,叔侄两人便踏上了北上的路,是去拜访文府,表明来意,卷入这场传闻中去,还是静观其变,待时机成熟再说,成了住在京师外不远的客栈里的叔侄,面临着的两难的选择,不过还没有得出结论,就听到传闻有了新的发展,石头经明灯法师的指点,被认为是善缘所致,并非怪力所为。可是还是有好事者极力渲染,篡改事实。
这不,在齐香茶馆里,一群人正围着平日里最爱讲故事的王七爷周围,听他讲事情的经过:“这明灯法师当晚就住进了府上,聪明的长夫人悄悄的将他安排在这位异性小姐的隔壁,这明灯法师也真是法力高强,虽有一墙之隔,却洞察到了这小姐的异常,他静坐房内,念起了护体大法,未让妖气侵蚀丝毫,次日施法,这妖精已经乱了阵脚,只有被收拾的份了。”
“那位小姐怎么样了,难道真是妖怪所化?”
“肉眼凡胎,不过是个常年体弱多病的弱女子,听说是因为到冥界走过一遭,才性情大变。正又碰上这负了妖气的石头,才会迷了心性。”
“我听说明灯法师自从回到寺里之后,一直闭关修行,不接受任何驱邪委托,难道是因为发力过猛?”
“明灯法师正值壮年,又曾是天赋极高的天眼神童,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需要闭关修行。我前一阵子到寺里进香还愿,经过师傅们的禅房,还看见明灯师傅坐在禅房里读经,和往常没有区别。”
“七爷,别忙,先把这几日的茶钱算了。”
“老板娘,你听我说呀……”
“我可对这些怪力乱神不办兴趣,你不用瞎费口舌。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整日里泡在茶馆里混吃混喝的。”老板娘虽是这样说,许多人还是争着为王七爷买单。
“老板娘,人各有志嘛,况且我听这位大哥讲的还蛮有趣的。”邻桌的青年说道。只见这少年,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只身坐在拥挤的茶馆里,显得格外突出。
听到这样一位公子为自己说话,王七爷更是得意忘形了。笑到“老板娘,你瞧,我王某还是有贵人赏识的。”
“庐少爷,你可别搭理他这种人,他就是那狗皮膏药,烂泥塘,不值得你费神的。”
“老板娘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是狗皮膏药了?我王某一不偷,二不抢,靠着这张巧嘴闯四方。你卖茶赚钱是好行当,难道我卖人一乐就不是正经职业了?”
“你少在这里和我耍嘴皮子,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这样胡编人家姑娘的遭遇,也不怕遭天谴。”
“你,你……”王七想要辩驳,却找不出能够站住脚跟的理由,不过他毕竟是混社会惯了的,脑筋转得很快,“你说我胡编,拿的出证据吗?”
“你甭想在我这里撒野,要证据?你说瞎话还需要证据?”老板娘也丝毫不让步。
庐陵见这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不着调,便向站在不远处的老板使了个眼色,茶馆老板心领神会,和身边的小伙计说了些什么,小伙计就奔过来,附在老板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老板娘脸色大变,却没有多说什么。
见刚才还骄阳跋扈的老板娘因为庐陵的一个眼色,就这样服服帖帖的,自然不敢怠慢,“少爷,在下王魁智,排行老七,相熟的人都叫我王七。不知少爷……”王七当然知道眼前坐着的就是金银巷里最大的绸缎商庐家的独子庐陵,却装糊涂的试探道。
“不必多礼。”庐陵并不介绍自己,他身边的一位老仆人却厉声说道:
“你连我家少爷都不识,还敢这样放肆。”说着,便自报家门,“我家少爷乃是锦绣山庄的少当家的。”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王七急忙补救道。说着行了个大礼。
“起来说话。”庐陵见王七有意依附于自己,说道:“阿德老爹,给他几个茶钱,下去吧。”
王七知道他这是欲擒故纵,心领神会的接过钱,出了茶馆。却没有走远,就候在庐陵归家的胡同口。果然没等多久,庐陵就从这里经过,他上前去,说道:“庐少爷,小的王七在此等候多时。”
“是茶馆里的故事王。等我有何事?”庐陵见他在此等候,心中十分高兴,果然是个聪明人,自己什么也没有说,他就做的滴水不漏。却还是拿架子道。
“小的感激少爷的茶钱,无以为报。恳请少爷,收下小的,为少爷尽绵薄之力。”王七说道。
“阿德,你说怎么样?”
“我看他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不是个能吃苦干活的人。”阿德老爹说道,“不过也非无能之人。不如先留下试用。”
“王七,你说呢?”庐陵问道。
“全凭少爷安排。”王七一听有门儿,急忙说道。
“少爷,今日回去吗?”
“不回。”
“王七,你先随少爷去国子监,我回去报个信儿,去去就回。”
“小的明白。”王七迅速进入角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