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有鹿哥呢。”我想她是怕我笑话她,才编这样的话来同我说,也就没有当回事。
“话是这么说……”
“芳华姑娘,你怎么这样胆小起来?今天就好好逛逛吧。”我看着人群,顿时来了兴致,脚上也轻松了许多,这扬州城真是名不虚传,是个极有趣的地方,满街的人,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卖的点心个个精致美味,摆的商品样式繁多,种类齐全,多亏我坚持要来转转,芳华拉着我,一点儿都不肯放松,鹿哥也拉近了与我们的距离,生怕因为人多走丢了,我觉得他们都太过小心了,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们了,本来出来逛,心境最重要了,怎么能因为一点儿顾忌就错过了玩乐呢?鹿哥倒了罢了,整日跟着秦霜在外面,这些也都见怪不怪了,可是芳华怎么也是这样呢?不过见他们脸上相似的严肃表情,却又打消了主意,只是走的有些乏了,见前面有家面馆,便提议去吃碗面,芳华听说我饿了,便答应了,我们坐在那长条桌上,等着老板上面,芳华却小声跟我说道:“婉桑,你别动,只听我说,然后慢慢回头看一下。”
“什么?”
“从刚才便一直跟着我们的人,就站在那卖灯笼的铺子那里。”芳华说道。我想她也太敏感了,却也不好说她,就按照她说的,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灯笼铺子,却也十分吃惊,那身影就算是化成灰,我却也还记得,我看了一眼鹿旌轩,鹿哥意识到我的疑惑,点了点头,我吃面的心情却一点儿都没了。
“陆姑娘不必在意。”鹿哥见我要起身去确认,连忙阻止道。
“鹿哥你知道那人是谁?”
“嗯,陆姑娘也应该知道。”芳华听了,转过脸来看我,我却有委屈说不出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那这人是谁?”
“只是一个熟人罢了。”我含糊其辞的说道。“没有什么危险,你不必在意。”
“既然认识,何不打声招呼?我见那人跟了咱们一路,想是冲着姑娘来的。”芳华听了提议道。
“芳华姑娘不要为难陆姑娘了。”鹿旌轩却没有向着芳华,喝着手里的茶,淡淡的说道。这家伙分明是早就知道释炚跟了我们许久,却也不跟我说声。
“芳华多嘴了,婉桑你不要介意啊。”
“没有的事,我们吃完早些回去吧。”我顿时没了玩耍的兴致,说道。
“如此甚好,这一路上我提心吊胆的,别提多害怕了。”芳华听我这样说,忙说道。
我们吃完饭,又去店里买了些必需品,拿了几服药,便往停靠船的地方去。我有些弄不明白了,释炚并不是什么闲人,怎么会有这个闲工夫跟着我呢?难道是说他也是要往江南去办事?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他当时在京上的时候都不肯为我争取一下,又怎么这会儿却要跟着我呢?陆希源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自作多情了呢?
想之前鹿哥没有同我提这件事也是因为如此吧,毕竟他是秦霜的人,同释炚也有些交集,也大概知道缘由,才会什么都不说的。
我上岸走动了这一次,觉得身上好了许多,看来活动活动对身体是好的,也是想着快要到自己真正的家了,总不能拖着一身病容示人,竟真的一日好起一日。过了扬州,江南便近在咫尺了,陆家是当地的大户,打听起来并不困难,没多久便找到了,却听说家里在举行丧事,陆家的老太太走了。
陆家的老太太,想应该就是我的亲祖母了,我在文府上便听说自己会被父亲送到外婆家,完全是因为这个老太太排挤我爹,自然是容不下我,如今我回来了,她却走了,这是巧合呢还是别的什么呢?总归还是先不要以陆家小姐的身份露面的好,不过既然家里有人走了,也该去祭拜祭拜,我便同芳华和香秀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女扮男装去府上吊唁,总归也是尽了心。
芳华和香秀都提议要跟着我一起去,香秀虽说早年跟着我去了京都,但是也难保有心人不会发现,我便没让她跟着,芳华倒是体贴周全,处处也能提点我一番,加上鹿旌轩,声称是仰慕陆家名望,也不会令人起疑。
香秀却也能接受我的说法,老老实实的在我们暂居的客栈等着,似乎是因为芳华姑娘前几日同她一起照顾我,她对芳华早就没有了初见时的敌意,反而要比同我更亲近些,心里有些小失落,不过看到她们相处的愉快,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你可要好好待芳华姑娘。”这日里我正同香秀整理行李,盘点着手里还有多少盘缠和首饰,就听香秀忽然蹦出这句来。
“嗯,我也会好好待你的。”我以为她是怕我偏心了,才会这么说,便回道。
“小姐,我是说真的,芳华姑娘对小姐是一片真心。”
“那你呢?”我听了不禁好笑,这丫头是收了人家多少好处,竟然会替她说这种话。
“小姐,我跟你讲正经事,你却这样戏弄我。”香秀听了,有些不高兴了。我却糊涂起来了,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我现在脑子里只有那吊唁的事情,也便没有在意了。
按照鹿旌轩打听到的消息,这吊唁会持续到后天,我们明天去便来得及,我听了芳华和香秀对这些习俗和禁忌的描述,暗自在心里演练了几遍从进门到出门的事宜,生怕漏掉什么。
可是真到了这天,我还是紧张的不行,虽说是回家,但也总归是陌生的地方,况且这里也没有丝毫令我熟悉的人和物。有芳华和鹿旌轩陪着我,我多少安心些,递了名帖,一切都十分的顺利,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些无名之辈,想那陆府上的人也都不放在眼里,更不会让我们进到那灵堂上去,只是进去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往外走。
“陆公子留步,我家四老爷有请。”我们刚要抬步往外走,就被一个看起来像是个管事的仆人给叫住了。
“你家这四老爷,可是那陆将军?”
“正是。”
“你去吧,我们在门口等你。”
“两位爷也留步,我家老爷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二位公子,还望二位公子赏脸。”那人见鹿旌轩要走,连忙说道。
“那既然如此,你就带路吧。”鹿旌轩听了,也不推辞,说道。
“是,是,小武,还不给两位公子带路?”那管事的仆人对身后的一个小厮低声呵斥道,那小厮连忙迎了上来给他们带路。
“陆公子?”那人见我发呆,笑着唤道,“这边请吧。”
“有劳,有劳了。”我听了,连忙跟上他,心里却砰砰直跳,我这是要去见原主的亲爹啊,我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况且这些年他都没有见过原主,应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要见我,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要见我呢?正胡乱想着,就被领到了一间会客室。
“晚生陆谦,拜见将军。”我一进去,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在那里,便行礼道。
“免礼免礼,听陆公子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正是。”
“见公子姓陆,可是和我们同宗?”
“晚生这却不知,只是游玩至此,仰慕将军英名,才来碰碰运气。”
“那公子准备再往何处去?”
“晚生并没什么计划,只是闲游罢了。”
“哦?那便讲讲你这一路上来的见闻给老朽听听。”
“是。”我想这老头却真是有意思,放着家里的丧事不管,却要同我坐在这里听我讲见闻,不过见他说的恳切,想是这几日里也乏了,毕竟是原主的父亲,也便是我的父亲,我便耐着性子同他讲了起来。不知不觉天就晚了,我想到在客栈里等着的香秀,有些不放心,想着起身告辞,那陆将军却不依,说道:“有何大事要去处理?”
“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只是天色已晚,不免叨扰,晚生改日再来。”
“老朽却还没有听够呢?”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一个比我高两头的大汉嘴里说出的话吗?“不如就留宿这里,我们彻夜畅谈。”
“多谢将军美意,只是今日出来的仓促,也没有与同行的人约好,等明日晚生再来拜访吧。”
“这样也行。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连忙说道。
“廖管家,你去安排人把陆公子他们送回去。”
“家里有白事,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你不必推辞,廖管家,还不赶快去办?”陆汶勋见刚才那人站在那里没动弹,催促道。
我见推脱不了,只得由着他去,想他是真的想同我做朋友,才会这样周到细致,便也十分配合,可能真是血浓于水吧,即使是不知道真实身份,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会忍不住亲近的,只是他是怎么留意到我的呢?见我拄着胳膊发呆,香秀过来推我道:“小姐,你可是见到老爷了?”
“是啊。你听芳华说的?”
“嗯,小姐去之前,我就想老爷若是在的话,会不会留意到小姐呢?”香秀说着,“不想还真让我猜到了。”
“我自小就在文府上长大,他都没见过我,怎么能认出我来呢?”
“或许不认得小姐,却认得这长相。我听奶妈说,小姐同过世的夫人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这其中却有什么联系?”
“这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老爷同夫人很恩爱,只是嫁到这陆府上来,却并不适应,生下小姐后不久便过世了,陆老太太说夫人命薄,不吉利,说什么都不肯把夫人葬在祖坟,陆将军见状,知道年幼的小姐若是在她手里,也便难逃厄运,才会把小姐一人丢在文府,至少那是夫人的娘家,又与夫人生的相似,总归会疼惜些的。”
“还有这等事?”我听了,忽然明白过来,或许这陆将军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想想他那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意,或许是我想多了,也或许是因为我同原主母亲容貌相似的缘故,却也无法掩埋这其中透着的亲情,我便在此逗留几日又何妨?就当是为原主尽一尽孝心吧。
“我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香秀见我不回答,连忙补充道。
“香秀,谢谢你。”我抱了抱香秀,说道。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香秀被我突入其来的亲昵动作弄的有些发僵,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那我们等了你一下午,可也抱抱我呢?”芳华正好撞见了,笑着说道。
“也谢谢你。”我心里高兴,便走到芳华身边,抱了抱她,明明是她自己说要让我抱的,自己却脸红了起来,样子羞涩的,倒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般。香秀却在一旁捂着嘴嘻嘻傻笑。
“香秀,你笑个什么劲儿?”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今日小姐着实有些反常。”香秀连忙正色的回答道。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便往外走。
“你要做什么去?”芳华见我要出去,问道。
“去谢谢鹿哥。”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傻丫头,你今天是怎么了?还真要去抱那鹿旌轩?”芳华听了,忍不住笑道。我听她对鹿哥直呼其名有些不适应,虽然知道芳华姑娘同我不一样,却还是有些吃惊。
“那要不你替我谢他,我再抱抱你吧。”我听了以为她在吃醋,便笑着说道。
“你抱便抱,我却没有替你的道理。”芳华听了我的话,正色说道。
“那刚才就当是赔罪吧。”我说道。
“这么还差不多。”芳华听了,脸色缓和了许多,“婉桑,今日我见陆府那架势,可不准备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嗯,这我知道。”我想到陆将军想要留我住下的情景,点头应道,若不是放心不下香秀,我也便就留下了,还省了住宿费,饭点也有了着落,来到这里,我还没尝尝这江南有什么特色美食呢。
“那你可有什么打算?是准备认祖归宗,就留在这里?”芳华一刻也不肯放过我,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