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凤千兮一张张将帝九叔的信拆开,里面大都是写给北冰的暗卫的。
凤千兮一边看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又不由得流出晶莹的泪光来。
那信纸上分析了很多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事无巨细的辅以解决的办法。
泪滴一滴一滴滴到信纸上,她赶紧移开了信纸,伸手擦了擦。
帝九叔信上并没有提到她中毒,只是说凤族如同龙潭虎穴,一定要确保她无虞。
甚至仔细分析了王妃的性格,无论如何都要给王妃进行号脉确诊。
凤千兮笑着擦一把脸上未干的痕迹,想着遥远的皇城里,灯火摇曳中,帝九叔一字一句写成了这样一封信。
甚至为了确保她无事,丢掉平日里王爷决断,凌厉的作风,婆婆妈妈的写了这么多。
她想着此时帝九叔在皇城是否在心心念念的期待她早日回皇城,他在为他们的大婚做着准备。
可是她要怎么告诉他,她身中的毒其实已经毒发,恐怕撑不到他们大婚。
外面忽起鹤唳风声,陌无尘一动不动紧紧倚靠在门框上,倏然移开一直看着凤千兮的目光,看向了半空中皎洁的月。
他给凤千兮号过脉,自知她的情况。
此时天下已无阴噬草,他要如何才能解凤千兮的毒?
月光洒下一地银辉,照得那白衣如风的男子宛如一座玉质的雕塑。
他想起初入皇城,凤千兮就受到了太后的折磨,后来他回了神医谷,凤千兮又被慕容祚上了邢。
他从神医谷出来后听到这个消息,后悔莫及,发誓再也不离开她半步。
可是在北冰皇宫里,凤千兮依旧掉进了虚幻门布置的黑洞里去。
如今又是中了这毒,说起来他是保护她的,可是这一路磕磕碰碰,凤千兮硬是没少受罪。
陌无尘身体僵硬,眉目清冷的如同瓷白脸上铺了厚厚秋霜。
那神情是满怀的愧疚,满眼的疼惜,满身的悲愤……
屋内凤千兮看完了厚厚的一沓信后,最后面是一张淡绿色螺纹信纸。
比其他信纸明显的厚了许多,质感很好。
凤千兮抿嘴笑笑,这应该是给她的,她家王爷向来很是节省,唯有给她会用心挑选尚好的信纸。
“千兮,知你已离开凤族,我心甚安。凤皇之事牵扯太大,暂且搁议。
如今正值皇城国寿之时,皇城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已暗暗布局除去你凤府嫡女的身份,你看如何?
另外你弟阿呆近日一直随萧毅学武,进步神速,只是时常挂念你,经常问起。
皇城里琉璃大盛,皇亲,贵族,官员,富商争相抢购,你的琉璃坊可谓是日进斗金。
听说你盘下的茶馆,酒楼等铺面皆是客流不断,本王娶了你算是挖了一座小金库回来。”
凤千兮莞尔一笑,帝九叔又是在哄她,堂堂摄政王,掌握着玄皇的大权,竟然对她那几个小店面不吝褒奖。
他是想让她回去吧,甚至有了一点故意逗她开心的味道。
“北冰一别,经日惶恐不安,知你回来,惊喜感慨,只盼早日一睹容颜,见信,速归。”
凤千兮握着信久久不动目光恒定的盯着最后的几字,“见信,速归”。
……
春寒料峭,寒风裹着还未完全化去的冬雪将寒冷的夜更加掀起迷蒙雾气。
离桃花岛不远的一处山崖上,月白衣袍的人一动不动矗立在崖边。
四周隐隐绰绰跟了很多暗卫。
古老的东方家自有其神秘却宽广的消息通道。
雪域忽然与帝族开始联系,据说与如今的凤府嫡女有关,因凤府嫡女中了一种没有解药的毒。
丢失了后位的凤府嫡女,凤族势必会除去其嫡女的身份。
雪域因为加入了一个人,忽然近期很是活跃,这个人就是凤老太君的儿子,凤子昇。
不知道千兮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寒风中东方锦已经站了许久。
被风卷起的雪沫在空中打了转,后又落到他的靴子上,在靴子上铺了厚厚一层。
呼出的白气在霜夜里异常醒目,那一缕一缕的白雾如同一声声揪人心肺的哀叹和痛惜,不解。
这世上的毒没有多少是千兮解不了的,如若真是无解药的毒,那这毒势必是专门为她而研制。
东方锦忽然想起一人,在北冰皇宫里,凤潇也说他有一种专门克制神医谷的毒。
虽然最后证明是唬人的话,可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凤潇所说的并不是全无依据。
况且那日他原本是带着凤潇一起去见凤千兮的,可是不知为何已经快到了近前,凤潇忽然要离去。
他当时再次看到凤千兮内心激悦,没想那么多。
现在想来凤潇或许知道什么。
“凤潇,凤潇”,东方锦喃喃自语念着凤潇的名字,忽然间眸光中亮起一丝亮光来。
凤潇原本的名字是叫鬼音,再往前的名字谁也不知。
当日他让凤千兮给她起名字,看似好像与凤千兮套近乎,故意要姓凤。
如今想来很可能是凤潇故意掩人耳目,或许他本来就姓凤。
东方锦终于回身向他背后的暗卫们招了招手。
那些暗卫们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家公子即使在被病痛折磨的那些年都未流露出刚才那种低沉哀伤。
有一护卫连忙上前躬下身去,东方锦附耳在他耳边低语,后那人点点头,与后面的人招呼一声消失在夜色里。
随后,东方锦步伐沉稳的一跃而起也离开了此地,背后山影重重,正是栖凤山口南麓。
……
凤千兮看了很久,后慢慢将信笺收起来,放好,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陌无尘隔着窗户细细打量她,她目光平静无波,白皙透亮的皮肤上虽然有浅浅痕迹,可精神看着很好。
凤千兮已经推开门往出走,陌无尘身子向上一纵跳上了屋顶。
不知为何,平日里极其利落的身手竟然很不小心的将屋檐滑了一下。
凤千兮凤功因毒发被锁,五识再不复从前灵敏,可还是抬头看了一眼。
黑暗中明朗的眸子扫过来,屋顶上陌无尘将身子伏下去,身子有些僵硬。
那双眸明锐如光,朗清如月,他忽然想起往日里这丫头有时候调皮的嬉笑。
那时候笑起来如同一弯月牙锁住了满天星辰,让人想去探索她此刻心中所想。
“上次的琉璃瓶子丢掉了,你承诺再给我新的,我还等着你回皇城亲自给我烧制。”
陌无尘仰面躺在落了霜的屋顶上,雪白衣袖全然不顾的铺展开,口中喃喃自语。
凤千兮直接进了玉桃花的屋子,玉桃花正伏在案上看书,见凤千兮进来将书放下,笑着招呼她进来。
凤千兮目光探究的盯着玉桃花放下的书,这个女人竟然会看书?
让她背个武功秘籍还差不多,看书这般文绉绉的事情,似乎并不适合这位桃花仙子。
玉桃花见凤千兮一直盯着书看,手指向下勾带想将那书拉到桌子底下。
凤千兮更加好奇,伸手夺过,翻到书面一看顿时眼睛一酸。
那书泛着暗黄的色泽,只到了近前就有一股陈旧腐败的气味,一看就是经年被藏在某处,一直不被人翻阅。
那么喜爱洁净,美丽的女子却将它拿在手里细细翻阅。
凤千兮眼睛直直盯着那封面上的字,《玄皇民间毒方》,相当于民间的偏方。
这是个就连诗词歌赋都嫌酸腐的女子,她大气明朗却厌恶一切细小微末的繁琐。
如今却抱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扒出来的《玄皇民间毒方》看得津津有味。
玉桃花已经收起了讪讪的情绪,劈手将那本书夺回,“你不知我一直都在看这类书。
毕竟中毒那么多年,那时又不知你能解我的毒,所以也算是自救。”
凤千兮不说话将目光狠狠的看向那泛黄,气味熏天的书页。
经常翻阅会是如此光景,如果她真是经常翻阅,也不会盯着那张脸过了这么多年。
玉桃花的目光与凤千兮一碰立马闪开,后又回来狠狠的瞪了凤千兮一眼,“我就抽风了,忽然爱看,咋地?”
“先别看了,我来给你看下你的脸恢复的如何?”凤千兮伸手夺下她的书放在桌上,缓缓说道。
这个女人的固执谁也说服不了。
玉桃花不再说话,坐好了任由凤千兮给她诊断,一时间二人似乎前所未有的安静。
……
夜色中几条黑影在北都城郊的破庙里如云影飘过。
破庙不远处,一身月白衣袍的东方锦负手而立,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破庙。
“属下来时,人已经被带走了,据暗探来报,比我们早一步见到了帝九叔的人到过这里。”
其中一暗卫上前来报。
东方锦夜色里无甚表情的点点头。
“据说凤姑娘带回来的那五个小姑娘也在寻找一个少年,不过她们找的很是隐秘,只知道那少年与凤潇年纪相当。”
暗卫在说道凤千兮的那五个下属时,脸色有些不大自然,那五个黄毛丫头将他们骗得团团转。
让他们前所未有的在主子面前办事一再出错。
东方锦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半响后才缓缓说道,“密切关注帝九叔的动静,另外严加布防,一定不能让凤潇落到帝家皇室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