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域宫殿的一切都笼罩在了雪雾中。
凤千兮在那个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想起临行时她问过师兄,“为何要叫血祭山?”这名字听起来就有些渗人。
师兄说是与千年前凤族有关,也和情毒有关。
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也是不知道的,只是以前听师父谈起过,师父也没有细说,所以他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
凤千兮有些想知双,这一次去雪域她没有带知双来,让师兄带着知双等她。
想了一会儿,凤千兮站起来往殿外走去。
她所住的地方虽然华丽,可是仆从并不多,出了门也就只看到了一两个人将被雪覆盖的主道路扫了扫。
进来时已经看过周围的布局,于皇宫的格局对比下来,已经了然各处的安排。
凤千兮一直出了宫殿,直奔与皇宫里御书房相类似的地方,里面的守卫很森严。
不过再严防死守也是无法挡住凤千兮的,毒物加幻术,里面的人终究被她放到了一片。
御书房其实是一座叫做瀚文阁的宫殿,穿过正厅的长廊后才见正对着门大开着的书房。
里面此时正坐着一人,像是没有听到凤千兮的脚步声一般,那人依旧埋头看书。
凤千兮也不迟疑,大大方方的往进走,走到门口时敲了敲门,清亮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伏在案头的那个背影说道,“想来见见雪域宗主,通报起来似乎有些不合适,就不请自入了。”
她话说的理直气壮,细细品来也很是有理。
在凤族凤皇才是真正的王者,哪有凤皇亲自来见宗主的,既然没有,凤千兮又来了,那么只能是这种不请自入的法子了。
看书的那人转过头来时,嘴角似乎微微勾了勾,有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看见凤千兮并没有起身,而是熟练的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说道,“既然来了,就请坐吧!”
他声音有些黯哑,像是喉咙受过伤发出的音,那张脸也很是普通,倒是不难看,但是却不是那种一眼之下就令人记住的面容。
不过他那如同流水般的动作却是无端的令人有些熟悉的感觉。
收回打量的目光,凤千兮就在那人的旁边落座。
坐下后,那人并没有差人给她上茶,而是一边自己慢慢品着茶一边细细打量着凤千兮。
那打量的目光倒是一点都不令人生厌,带了一份重逢的欣喜一般将那人平凡的眉眼渲染出了几分暖色。
尽管如此,凤千兮依旧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有些清冷的问道,“宗主大人留话给我是想要与我说些什么吗?”
那人听凤千兮的话后,一直看着凤千兮的目光忽然间就泛出极大的笑意,脸上的深情也更暖了几分。
“凤千兮你不是没有猜出,还故意派你的人去颜若安那里去了吗?”
凤千兮听着他说出“凤千兮”三个字时,眉头狠狠的蹙了蹙。
叫这三个字时,雪域宗主分明有一种极明显的调侃味道,像极了那个人。
见凤千兮神色一变,目光探究的看向他,雪域宗主似乎回神了一般,有些不安的又忘了凤千兮一眼。
神色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疏冷,雅致。
凤千兮瞄了他一眼那急速转换的脸,却是暗自摇了摇头,那个人那副肆意潇洒的样子,似乎从来不会被什么所迫去扮演另外一个人。
那这位雪域宗主也没有想法给自己倒茶喝,凤千兮不客气的拿起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里。
她低头倒茶的时候,长长眼睫毛垂下有些朦胧的光阴打在雪白的皮肤上,颧骨的弧度长得极美,令人看着惊心不已。
那人捧着杯子定定望着凤千兮,在凤千兮放下茶壶抬起头来时极快的转过了视线,低头慢慢饮着杯中所剩不多的茶水。
“宗主既然都给我露出信儿了,我也不必去追查颜若安到底在暗地里为宗主做什么勾当,想必不管是做什么,宗主都不会留给我来查。
索性不如派人去看看宗主是如何处理无用之人的,也算是有人替我报仇了。”
她话说的轻飘飘的,看向雪域宗主的目光里有一丝旁人看不出来的狡黠。
雪域宗主转了转脸才终于避开了凤千兮眼中散发出来的光芒,那光芒非常诱人,就好像是一个得逞的孩子不炫耀却在心底里偷偷的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偏偏他看着却觉得很是受用。
听着凤千兮说替她报仇,宗主的目光忽然间狠狠缩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再看向凤千兮的目光里有了躲闪之意。
“也是,她确实是个无用之人,早该死了!”雪域宗主也是同样云淡风轻的说着颜若安的生死,看起来倒是个狠心的。
凤千兮笑一下,面上的神色却是很淡,将杯子中的水一口饮干净放在桌上。
抬头瞅了一眼宗主同样平静无波的神色。
“那我倒是要感谢宗主了,只是我凤千兮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欠一个陌生人的情,宗主你说该如何是好?”
凤千兮目光带了些咄咄逼人之势的定向宗主,说的话很是胡搅蛮缠。
心里却是清楚这个人的怪异之处,也许她逼问之下还是可以问出来的。
果然凤千兮软著声音说出这话时,即使脸上没有一点撒娇之态,宗主拿着杯子的手还是狠狠的抖了一下。
霍然抬头对上凤千兮的目光,直直盯着凤千兮的眼睛,直到看清楚了凤千兮眼中的调戏神色,才突然回神一般。
顺手拿起手边的茶壶为凤千兮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只是除去个手下无用之人罢了,正好赶上你来一睹为快,也不算是人情。”他说这话时,握着杯子的手狠狠曲了曲。
颜若安是帝家派给监督他的人,轻易除去了后面的麻烦很大。
可是直到见到凤千兮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
也许有些事是身不由己,可是能做到的他一定要为她做到。
凤千兮笑一下,却再也不去喝桌上的茶水,“这样说,那我就谢过宗主大人了。
想必几个丫头也将整个过程看了个明白,我回去好好领略下宗主的手段。
就此告辞!”
凤千兮站起来,深深看了雪域宗主一眼,目光极淡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凉意。
宗主的神色倒是平静,一直稳如泰山的坐着,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轻声说道,“凤皇请便!”这是凤千兮自从进门来听到的第一句喊她凤皇。
不由得又回头多看了宗主一眼,可是目光所及却是一派平和淡然,与她从前所接触的任何一人都不同。
转回目光,凤千兮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身后的那人在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的时候,神色也越来越淡漠如霜。
最后抬手想要拿起茶杯来,手指在碰到自己的茶杯时却转了转,最后径直拿起了凤千兮方才的杯子。
慢慢押了一口,却像是忽然间醒悟一般,慌张的将茶杯放下,目光呆愣的瞪了半响那个杯子。
……
凤千兮回去时,果然五个丫头已经早她一步回来了,远远的就听到她们极欢快的声音,凤千兮不禁加快了脚步。
人也许就是这样,总是会下意识的守住仅有的一点欢乐。
以前她有帝九叔,有阿呆,有师兄,有玉桃花,东方锦等所有人在旁,过的很好。
可是后来这些人渐渐都离她而去,只剩下了这几个丫头,这仅有的欢乐竟然也能让她展颜露出笑意。
凤千兮一进门,几个丫头就围了上来,柠葵最先开口,“主子,你可知道今晚我们看见了什么事?颜若安那个贱人终于死了,死得好不凄惨!”
柠葵自问自答的话惹得凤千兮觉得甚是好笑,不过这情景也不适合笑。
所以就沉下脸来问道,“怎么死得?”
见凤千兮脸色很平静,柠葵似乎都忘记了凤千兮也是出过门的,有些失望的继续说道,“死得非常惨,内脏都被翻出来了,而且死前还被人狠狠玷污过。”
她说完这话时下意识的捂嘴偷笑,其他几个丫头本就不是什么闺阁娇羞丫头,对于这件解恨的事情也跟着嬉笑不已。
凤千兮听到最后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颜若安死前被人凌辱过,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按理说一个组织内的人即使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该进行这般侮辱,侮辱颜若安,若是被传了出去,雪域也是面上无光的,这个宗主行事倒是令人奇怪。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即使她不愿意提起却也是事实,颜若安与帝九叔之间还有些牵扯,如今她这般死法,不知道帝九叔知道会如何反应?
想到此就想起一年前那个雪夜,在帝九叔的书房里,颜若安说她才是拆散了她与帝九叔的人。
如今想起来心间依旧有一层细细碎碎的疼痛,想到此她忽然站起来吹响了雪鸽的哨子。
几个丫头见凤千兮神色不对也不敢继续嬉笑,都紧张的看着她。
凤千兮回过头来让楚绯给她准备笔墨,然后回头看一眼几个丫头不安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打发她们早点回去歇息。
信纸摊开,凤千兮一时又不知道要如何写了。
颜若安这个女子,帝九叔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她也从来没有说过。
即使是那日皇城门口,颜若安身着大红后服站在帝九叔身旁,可也始终没有闯入到她与帝九叔之间来。
如今她要主动提起颜若安已死的事情来吗?帝九叔又会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