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酸涩难平,似有一股海啸般的力量要从胸腔里冲破出来一般,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竟然如今要用他的江山来平她的仇恨。
喉咙里滚烫的情绪翻覆不已,过了许久后凤千兮才终于完全压下,哑着嗓子说道,“你不需为我如此,这玄皇的大好江山本来就属于你的,事已至此已经不再是我们两人的恩怨,帝凤两族相争,你又何必让自己陷入帝族的罪人这样的境地?”
她的话薄且凉,连带着看向帝九叔的目光里也是嘲讽的凉意。
她一直都不想帝九叔参与此事,这事她做了也就做了,反正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凤皇,而且是个没兵没权的凤皇。
可是帝九叔呢,烧皇宫,翻始祖皇帝的皇陵,陈兵于雪域与帝家对着干,帝家那些老顽固们到底能容忍他到几时?
帝九叔似是没有听到凤千兮的话似的,眉头皱了皱又将她抱紧了一些才喃喃自语的说道,“等知双再大一些,我们再为她添个弟弟吧,这样才有人护着她。”
听着帝九叔说再生,凤千兮脸上的神色一僵,并没有说道闺房之事的娇羞。
据说生双生子是靠遗传的,她的母亲生了她和妹妹,最后又怀上了双生儿,无奈之下与父亲跳了血祭山。
再生,万一又怀上了双生儿,难道让她也去跳血祭山吗?
凤千兮握了握拳头,怒瞪着帝九叔,心里那股要去将血祭山皇陵里的秘密挖出来的心思更加紧迫了。
不管往后有没有孩子,她都一定要将那咒语给解了,将血祭山夷为平地。
帝九叔似是没有发现凤千兮神情异样似得,只将她的身子搂紧了,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凤千兮的脊背。
一只手将凤千兮的脸勾起来,神色依旧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是又将凤千兮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现在不生也罢,以后总是要生的。”凤千兮别开脸不再看他,心里愤恨却是不想说话。
帝九叔却也是不勉强她,只是搂着她的动作没有放开。
“留着这命与后半生本就是为给你还债,如果你想要再陪你一双孩儿,你看如何?”
刹那间像是被电流击穿一般,凤千兮呆愣的注视着帝九叔。
从一年前皇宫前帝九叔知道她的孩子没有,之后那三天三夜的事情,凤千兮不是不知道。
可是错就是错了,孩子没了回不来了,她还有何脸面与帝九叔重修旧好?
那时候虽然知道帝九叔颓废浑噩,她心里也是也刀割一般,可是终是明白这只是暂时的,伤痛过后,以帝九叔如此强大的心性,总会重新站起来的。
可是经他口中淡然说出的话,忽然间就像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心口,疼得她快要窒息一般。
原来这个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也有过那般想法,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来为她的孩子赔罪。
眼睛已经模糊,凤千兮想着他的后一句话,脸上的神情又哭又笑。
他说他的命以后是她的,却还要她给他生儿子,并且还义正言辞的说是一双。
那种冷厉不容人撼动的劲儿令凤千兮的心无端的感觉安稳了下来。
她到底是个女人,虽然是做好了捅天塌地的准备,可是也有玉石俱焚的打算。
她没有能完全脱身的把握,却有着不报仇誓不罢休的决心。
如今帝九叔在告诉她,一切还有他。
心里暖融融的一片,再坚强的女人,此刻也无法继续将帝九叔完全排除在这事之外。
她不忍帝九叔为了她而毁天灭地,可是她抵不住自己对未来的向往,从此他们平静度过余生的美好日子。
帝九叔的目光依然清凉平静,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凤千兮的背,语气缓了缓像是唠家常一般的继续说道,“神医谷是个好地方,我也想去住一住呢?”
凤千兮徜徉于美妙人生的心思回了一些,定定看着帝九叔好久才反应过来。
帝九叔之所以进不去神医谷是因为药仙设下的结界,如今她都出来了,难道帝九叔还在耿耿于怀一年来守在谷外的辛苦?
想到此她鼻子不由得哼了哼,“神医谷一直不被外人踏足,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明显顶撞的话,如若是旁人想不都不敢想,凤千兮说得理所当然。
帝九叔也并未生气,嘴角的笑意不减,牵起凤千兮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看着神情很是愉悦。
凤千兮撇开眼,傲娇的给帝九叔一个后背,过去一年的日子太苦,没有希望的情绪一直徘徊在侧,如今乍然明白了帝九叔的心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想来自始至终,帝九叔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虽然一直都将她困在其中,可是却是时事所逼,也是竭尽全力在将她从中剥离出来。
孩子流掉,除了雪域的咒语之外,千里之外的行程,她奔波劳累,后又无奈控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说来,这件事她也是有责任的。
终于,帝九叔将凤千兮的身子扳了过来,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凤千兮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痕,漆黑的眸光里现出一丝心疼来。
他什么话都不说,滚热的双唇落在她的,炽热的目光里满滚滚的都是这一年来的情绪。
抱着凤千兮的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来似得,温热的掌心不断膜拜着凤千兮的身体,肆意享受着久别重逢的亲昵。
凤千兮一眼不眨的盯着眼中的情意,忽然间就这样全身放松了下来。
那些似乎不共戴天一般的仇恨带来的枷锁一下子不再那般锁着她的心。
她还有他,他们还有知双,以后也许还有孩子……
……
一夜温存,醒来后凤千兮以为又是床铺空空如一场梦一般,帝九叔人已经走了。
可是入眼看到帝九叔一双温凉的眸子含着笑意盯着她,凤千兮的心一下子感觉满满实实的。
相视一笑,凤千兮伸了伸懒腰,外面是难得的大晴天,天光将雪照得很是刺眼。
凤千兮笈起鞋子下了床,开始给自己梳头。
门口的那个白袍太监似乎是听见了凤千兮起床的声音,又在外禀道,“宗主来邀月殿了,正在前厅等候。”
凤千兮一愣,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地方叫做邀月殿,因为这名字和这位奇怪的宗主大早上的来访,凤千兮使劲儿翻了个白眼,挑眉看向帝九叔。
帝九叔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行动间姿态高贵从容,此时少了一分清冷却是多了些举手投足间的雍容之气。
看到凤千兮挑衅的目光,帝九叔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招呼门口守着的那个太监给他打水洗漱,一点都觉得自己忽然大早上出现在凤千兮的卧房里有什么不对?
门口守着的那个白袍太监应该是听到了昨夜里的响动,只抬头平平淡淡的看了帝九叔一眼后,转身就离去了。
凤千兮眯眼看着他,忽然觉得那人离去时的脚有些跛,以前她也注意过这人,却是从未发现这一点。
看来这事一直是被这个白袍太监掩饰了起来,凤千兮皱了皱眉头,想不明白一个太监将自己的这点缺陷掩饰起来是为何。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人,再比对二人的身高,身影,竟然发现有着惊人的相似。
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凤千兮暂时忘记了前厅那位宗主等着的事情,只见那太监消失不久后,就有两个丫鬟端着水盆,洗漱之物进来了。
看着屋里的帝九叔似乎惊讶了一下,不过帝九叔的威严在此,两个丫鬟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垂着头放下水盆在一旁伺候帝九叔洗漱。
凤千兮还在苦思冥想这其中的关联,听着耳旁那熟悉的声音说道,“我去趟前厅,等着我回来用早膳。”
凤千兮抬眼看帝九叔,见帝九叔脸上神色平静,只经过她时握了握她的手,缓缓道了一句,“皆是故人,不必为我担心。”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凤千兮终于反应了过来,吐槽的冷哼了哼。
她哪有为帝九叔担心,帝九叔一个玄皇皇帝,即使他要放弃自己的江山与帝家为敌,可是在他没有做出行动前,帝家还是不会动他的。
况且他都能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如今自己家一样了,她还有啥需要担心的?
倒是帝九叔最后的说的那句故人,很值得深思一下。
以前就觉得那位宗主有点眼熟,现在连带着那位白袍太监也觉得熟悉,可是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俩位故人,还确实需要查证一番呢。
前厅大清早的就一片冷寂紧张。
里面出了一个奉茶的小丫鬟,再就是那个白袍太监垂手站立在雪域宗主之侧。
帝九叔出现时,宗主并没有起身相迎,而是给端着茶壶的丫鬟一个眼色,示意上茶。
帝九叔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径直坐到了主位上,却是没有喝茶,凉凉的目光看了一眼倒茶的丫鬟,看得那丫鬟端着茶壶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陛下果然是人中龙,难道不喜这雪山龙井?”
帝九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依旧凉如水一般,将面前看着似乎碍眼的茶杯推了推,“朕以为你始终会叫九爷,一直只会喝九王府的茶。”
雪域宗主握着茶杯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你也如今也自称朕了?”